第1章 路見不平(1 / 2)

恰逢驚蟄,不過巴掌大的衢連縣城,幾乎要被知了大軍給踏平了。

沒日沒夜的蟬鳴,震得人耳力都衰退不少,從前的娘親們隻需在巷頭高喝一聲“開飯啦”,巷尾巴裏的小崽子們便跟那被搗了洞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嗅著飯菜香味就能到家。可如今,縱是她們把頭埋進兔子洞裏扯嗓吆喝,那隻盛得下夏意的兔耳朵,愣是啥也聽不見了。

兔子窩邊緊挨著的,是衢連縣內最大的武館——鶴林玉露。

尋常的武館館主都是膘肥體壯的莽夫,但這武館可不一般,從它文縐縐的館名就能看出它的非同尋常,其中最不尋常的還是得數武館館主,居然是一名溫婉如玉、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李媛兒。

沒有人知道李媛兒的具體來曆,隻知道她是京城有錢人家裏的千金,由於不滿家裏為她安排的姻緣,便自作主張隨心上人瞿廣私奔至衢連,此後生下一兒一女,長子名瞿鶴林,幼女名瞿玉露,這亦是武館名字的由來。至於兄妹倆的父親瞿廣,早年間衢連縣鬧洪瘟疫,他為救人一躍江中,待洪潮盡褪,才有人在下遊處找到他殘敗的屍骨……

瞿廣離世後,武館也受災情所累,幾度消亡,即便如此,李媛兒寧自己緊衣縮食,簡化白事,也從未遣散、虧待過武館中的任何人。她能撐起整個武館,靠的並非雙拳,而是人心。

一晃數載,瞿家兄妹二人也已到了最為調皮搗蛋的年紀。

李媛兒掀起門簾,一股子白氣隨著浮動的簾子外溢,裹著這粗布麻衣的女人,似還帶了股輕飄飄的仙氣。

“吳媽,鶴鶴可放堂了?”

扛著水桶正往廚房裏走的吳媽一聽,放下水桶,也往大門處張望起來:“不該呀,方才買炭時,還見著不少放堂回府的哥兒們呢。不過姑娘也不必著急,咱鶴哥跟外邊的野小子可不一樣,他表麵看著冷不楞登的,其實比誰都乖巧懂事。我猜,他該是跑後山逮他那皮猴妹妹去了。”

李媛兒溫爾一笑,搖了搖頭:“再懂事也就是個孩子……聽聞最近縣中不太平,這倆孩子又是不著家的,我心中擔憂……”

“這樣,咱再等兩刻,若是近天黑了還不回,我就帶人尋他們兄妹倆去。”

正如吳媽所料,皮猴似的老幺瞿玉露正伏於樹幹間,全神貫注地盯著懸崖邊的一窩幼鳥。

瞿玉露慢慢地靠近鳥窩,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因為太過認真,幾乎要聚到了一處,再襯著白麵饅頭似的一張臉,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上手揉搓一番,當然,這個“人”並不包括她的親哥哥,瞿鶴林。

“瞿、玉、露!”樹幹之下,身姿挺拔的少年瞿鶴林,正一臉怒容地嗬斥著幾乎貼著懸崖的瞿玉露,“下來!”

瞿鶴林不過大了瞿玉露三歲,一板起臉來,卻比任何大人還要可怖。瞿玉露被哥哥的高喝嚇得兩腿一軟,緊緊抱著樹幹,動也不敢動。她淚眼婆娑地往下看,正好看見幾乎要瞪出火光來的視線,這可比萬丈高空還要嚇人!

“哥,哥你聽我狡辯、不是,聽我解釋……”

“我數三聲。”

這下,瞿玉露連聲音都打著顫:“別、別!哥!”

“三!”瞿鶴林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妹妹的哀嚎。

“哥!我錯了!”

“二!”

“哥……你真是我親哥嗎……”瞿玉露欲哭無淚,雙腿因為害怕而開始輕輕哆嗦,帶得伏人的樹枝也跟著上下微微發抖。樹枝越抖,越有要滑落的錯覺,這下好了,不用等哥哥來抓,自己就要先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