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紅色四合院。

院子的中央,是一棵不知年份的老槐樹。

樹下一個身穿藏青色中山裝的光頭老者正坐在老爺椅上,一晃一晃的搖著蒲扇。

在看到江南初的那一刻,老頭咧開嘴,笑的像朵花一樣。

這裏,是她前世的家。

準確來說,是她前世,十歲之前的家。

那個時候的江南初天真,活潑。

每天最大的煩惱就是媽媽把糖藏在哪裏了。

“呀,爺爺的囡囡回來了,跟爺爺走,爺爺給你藏了好東西。”

江南初任由老者抓著她的手腕,將她帶進了房間裏麵。

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熟悉的讓她忍不住的想要流淚。

“呦,囡囡怎麼哭了,誰欺負我們小囡囡了,告訴爺爺,爺爺這就去打他!”老者拿著一個繡著橘貓的手帕,心疼的擦拭著江南初臉上的淚水。

“爺爺,囡囡好想你。”江南初一把抱住老者,泣不成聲。

十年,整整十年。

這個狠心的小老頭,一次都沒有入過她的夢中。

“囡囡乖,囡囡不哭,爺爺也想囡囡。”老者輕拍著江南初的後背,細聲安撫著。

江南初哭到沒有力氣才停下來。

“裴盛,你這個狠心的小老頭,你走了之後,所有人都欺負你的囡囡,囡囡過的很苦。”

江南初說著,眼淚又爭先恐後的掉了下來。

如果當初她沒有吵著要吃那根糖葫蘆,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最疼愛她的爺爺不會被人亂刀砍死,爸爸媽媽不會崩潰失蹤。

奶奶也不會受不了刺激,當場隨爺爺而去。

“囡囡吃糖,吃了糖,就不苦了。”裴盛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兩顆奶糖,發抖的雙手穩穩地將奶糖放到了江南初的手中。

甜膩的味道在江南初的口中擴散。

奶糖真的太甜了,甜的她更想哭了。

隻有爺爺,才會將她當成小娃娃,用糖來哄。

“囡囡啊,你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爺爺從小就告訴過你,要堅韌,勇敢,遇事不衝動,學會忍,不放棄,不退縮。”裴盛目光慈祥的看著江南初,眼睛裏麵滿是不舍。

“爺爺,別走,行嗎?囡囡錯了,囡囡以後再也不鬧了,也不吃糖葫蘆了,別走爺爺。”江南初察覺到了什麼,哽咽的哀求著。

十年的思念和愧疚,化作成如今的一滴滴淚水。

她反握住裴盛的雙手,瘦骨嶙峋的雙手硌的她心疼。

哪怕現在的一切,都是幻境。

“囡囡,你沒有錯,錯的是犯罪的人,好好生活,隻要你想著爺爺,爺爺就一直在。”

“這是你奶奶留給你的玉鐲,保佑你平安喜樂。”

一個冰涼的白玉手鐲戴在了江南初的手上。

她愣愣的看著手腕,無聲落淚。

鐲子再涼,也不及江南初的心涼。

這裏,不是幻境。

“回去吧,囡囡。”

“這世間還有更大的責任在等著你。”

隨著裴盛的話音落下,江南初隻感覺到一陣強大的推力,下一秒,她就回到了階梯上。

她的手中,握著那塊橘貓手帕。

半空之中,一個巨大的透明晶盤呈現著裴盛那邊發生的一切。

江南初眼睜睜的看著慈祥的小老頭站在屋門口,麵帶微笑的衝她揮手,隨著她所熟悉的一切一點點的崩散,化成了無數熒光,消失在了天地間。

她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崩潰。

她雙膝一軟,絕望的跪在地上。

她雙眼麻木的看著那透明晶盤在半空中消失。

電視裏麵都是騙人的。

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