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皇上。”熙瑞突然淒聲大笑,抓住了江鶦的手,“你失蹤那幾日,我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江鶦心頭起了一陣疑雲,她忍住不去想預測到的答案。
“朕不是真命天子,朕隻是一個替身。當年聖皇太子質留錦國長達七年,那些錦人在歸還時動了手腳,容王他明明知道,十幾年來卻沒拆穿過。”
江鶦大吃一驚,真假皇太子的迷案早在市井傳得沸沸揚揚,她一直覺得那不過是民間的野史杜撰,不值一提。
“父親……親口對你說的?”
“有人說容王是太後與外人私生,可我,我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也許我隻是當時錦國皇室從街上撿來頂替的棄兒,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歸還皇太子的意思。這事如果被阮皇後的人知道,必不會放我甘休,我隻好把他們都殺了,可我還是很怕,我怕得睡不著,錦國那些人留著真正的聖皇太子,總有一天會把真相大白於天下,這些日子以來我不是有心要欺瞞你,可是你說,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江鶦被他抓著手腕一陣搖晃,心裏也亂了起來,不知該怎麼回答,原來他一直躲著自己,不是因為變了心意,而是被這天大的秘密壓得喘不過氣。江鶦怔怔地看熙瑞偎在她胸前淚流滿麵,一聲歎息衝出胸膛。其實他何其無辜,從出生以來,一直被命運的洪流作弄,身不由己地走到今天,當發現一切都是騙局時,已經無力擺脫。
“你我本來都是一介平民,隻是因為別人的選擇而被牽扯進皇室之間的紛爭,我們並無不同,所以,我不在乎你的身世。”
熙瑞抬起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江鶦淡淡一笑,順勢將交握的手放在隆起的肚腹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你還不清楚嗎?我已經嫁給了你,就是你的人,你是誰,我就是誰,與旁人無關。”
熙瑞一怔,淚水慢慢湧出眼眶。他俯下身去貼著靜靜聆聽,“外麵還在下雪嗎?你從朝央殿過來很辛苦吧?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冒這種險,隻要你和孩子平平安安,即使我被天下人唾罵也心甘情願。”
江鶦在恍然中轉過頭,目光落到他手中那本金印奏折上。那承載著至高無上權力的薄本,正泛出莫可名狀的命運的光暈。
黎明時分,大雪停了,聖皇因邊關戰事緊急會見攝政王。
江鶦在回轉朝央殿的路上突然叫了一聲停,撩起轎簾,她似乎隱隱聽到鳥類的悲鳴聲。
“那是什麼鳥在叫?這個季節京城裏還有鳥兒嗎?”
“鳥兒?奴婢不曾聽到鳥叫呀。娘娘快回去吧,外麵冷,別凍壞了身子。”
“我不冷,是你們幾個穿得太少了。”江鶦真的聽見有鳥叫,隻是幾個婢女一再催促,不忍她們陪著自己挨凍才又起步,一行人慢慢走過積了飛雪的殿廊。
來到宮苑時幾個宮人正忙著清掃,地麵泥濘濕滑,樹枝被積雪壓得快要承受不住,江鶦從轎側的窗口抬頭望去,天空好像剛洗過一樣澄淨安寧,不見飛鳥的痕跡。正要放下簾子,那悲鳴聲又傳入耳中,仿佛近在咫尺,連婢女們也都聽到了。
“你們去找找,這叫聲應該是大雁。”
轎子拐了一個彎,乍見雅安殿外的池塘邊立著一個人影,聽見咯吱咯吱的腳步聲,那人回過身來,精巧臉廓半隱於鉤邊白狐裘下,懷裏抱著一隻大鳥,看起來已經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