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之際就後悔了,簡直好像是在昭示著這一天快到來了一樣,以江琮的心智和劉長纓的密報,不難從這話聯想到她南下一事,正想著該怎麼斡旋兜回原意,江琮卻微微一笑,“對了,這幾天,該清理的都清理幹淨了吧?”
江鶦沉吟一下,抬起眼,“你相信我嗎?”
江琮避開她的注視,來到她耳邊低低說:“這個詞太輕了,相信和懷疑,絲毫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感情。”
一陣笑聲遙遠地傳來,想是經過的宮女們。江琮忽然緊緊抱住江鶦,不知道是不是用了所有的勇氣,緊得無法動彈,更別提掙脫。理智和世俗的禮義在擁抱中被一絲絲抽離,江鶦輕顫著抬起手也想回抱他一下,江琮卻在這時將她放開,頭也不回地拾階而去。
黃昏時他們到了錦繡崖廊前那一排長亭裏,腳邊,晚風掀動枯葉,簌簌作響,兩個人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並不覺得冷。
江鶦彎腰拾起一片落葉,經絡分明,半黃半紅,在一地深褐中格外鮮豔。她正想仔細察看它沒有枯透的原因,一陣風卻把葉子從她手上吹去,輕輕打在旁邊江琮的胸口。他沒有注意到,隻是出神望著天空。暮色正好,被斜陽淡淡渲染的天際,飛著許多紙鳶,昏鴉穿梭其間,驅逐了冬天的蕭瑟。
“應該讓玉書一同來的,他最喜歡紙鳶,花燈這些玩意。確實都是好東西,想看的時候總能看到。”
江鶦倚著柱子在欄杆上坐下,忽然問:“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什麼嗎?”
“你?”江琮搖搖頭,“這麼多年了,我始終找不到一樣可以被你長久鍾愛的東西。小時候,我和琬兒琰兒喜歡的東西,你會說你也很喜歡,我們想要的,你要是有,就毫不猶豫讓出來,要是沒有,就千方百計去爭取來給我們,你從沒有固定的喜好,似乎一切都可有可無。現在,我猜你最喜歡的該是玉書,隻有他能留住你所有的視線。隻有他你不會讓給任何人。”
江鶦微微笑了,沒有否認。江琮跟著一笑,也在欄杆上坐下,一起看飄舞的紙鳶,看得久了,那些紙做的東西好像脫胎換骨有了生命,竟帶著幾分自由和灑脫,仿佛隨時都會掙脫線軸和一雙雙操縱的手,翩然而去。
子夜時分,女官急急跑進來告訴睡榻上的江鶦,說羽林大將軍曲清求見。
江鶦聽了顧不得多想,立即起身。
曲清等在偏廳,迎上來低聲說:“已到了約莫八百餘人,是專門突圍的精銳,尚有六百人還未聯係上,想是分散途中遇到阻礙,順利的話應該也會在五日內抵達,卑職轉達了太後的意思,他們這幾天正在熟悉附近環境,部署兵力。”
江鶦點點頭,“這事進行著就好,另外我要你去查劉長纓合謀之人,有頭緒嗎?”
“範圍已縮小到七人,再往下便有些棘手,卑職猜想已有劉長纓這個前車之鑒,此人會打消告密的念頭,一心追隨太後也未可知。”
“上次劉長纓是撞上了江琮,我們才能逃過一劫,一次僥幸,不代表次次都能這麼好運,時間緊迫,你想拿我們的命去賭他的良知,還是殺了這七個人一絕後患,自己掂量吧。”
曲清告退後,江鶦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支頤整理思緒,突然叫來女官:“江琮呢?”
“世子剛走,說有點事但不打緊,不必告訴太後。”
“沒說什麼事嗎?是不是有人來把他叫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