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是故事,但故事未必是曆史。我隻是把故事講給你,至於怎麼想,那是你的事!
——紫雲東方
緣分是個奇異又粘人的東西。想接的時候接不上,想斷的時候又斷不了。二0一九年的十一大假,一份終結多年的緣分,竟讓一份雜亂的書稿接上了。
本想借著國慶大假,與幾位深圳的網紅,談談有聲書推廣與平台帶貨的事,可在去機場的路上,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我按下了拒接。不想隔了幾秒,又打了進來。
“喂!”我沒好氣地接起來。對方稍稍停了下,才試探地問:“請問你家,格是阿蛟!”
“哎呀,天哪!你是春花!”不等對方說第二句,我就聽出那柔軟的盈江話:“太讓人激動了,你怎麼找到我的!?”
“屙喲!”春花哈哈笑著:“你現在混得這麼牛逼,找你還不容易。唉,我說阿蛟,你格能回來一轉?”
“回來?有事兒嗎,春花!”
“嗯......”春花猶豫著:“是螃蟹......”
“螃蟹......?”我追問道:“螃蟹怎麼了?”
“嗯......螃蟹說想你了,但又不好跟你說......”
“螃蟹想我了?”放下電話,我琢磨這句話,感覺春花的話裏,似乎藏著什麼?所以最終改簽了機票飛到了昆明,不想下了飛機便被接到了省立醫院。
特護室的燈光很暗,眼前這個鼓鼓囊囊的紗布包,讓監護儀的綠波染得陰慘慘的,一根導管從布包的上方引到床邊的呼吸機,呼哧呼哧的一開一合,像是槽邊拱食的豬。
“這豬頭是誰?”我小聲問。
“螃蟹!”對麵的春花也是滿臉綠光。
“螃蟹!”透骨的寒氣霎時漫過全身,輕聲叫道:“嗨!螃蟹, 螃蟹!”
“別叫了,他又聽不見!”春花低聲阻止。
“別開玩笑,怎麼聽不見?”我忙在布包上找耳朵,春花斜楞著眼睛:“沒開玩笑,螃蟹腦袋癟了!”
“癟了?”我茫然地看著布包,不敢想象纏在裏麵的癟頭究竟是啥球樣:“不會吧,這不挺圓的嗎?”
“嗨,真癟了!要不繃帶勒著,裏麵的蟹黃早出來了......!”春花在布包上比劃著。
“蟹黃出來了?”我重複著,覺得這話哪兒不對:“誒,那螃蟹的魂呢?”
“哈哈,還螃蟹魂呢!”春花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說得好在哪兒飄呢,說不好管子一拔就歐了。”
“歐了,怎麼可能?”我的音調不覺提高了:“春花,你打電話讓我來,是見狗日的最後一麵?”說著,伸手搖了搖螃蟹:“嗨!蟹眼王別裝逼了,老子來了!”
“哎、哎,誰家的老子啊?這麼大聲!”護士聞聲走了過來,口罩上方的眼珠幾乎要掉出來:“不知道啊,病人現在不能搖動!出了事算誰的?”
“對不起、對不起,老同學太激動,對不起啊!”春花連聲地陪著不是,護士的眼神稍稍緩和了些,話卻依然難聽:“行了,看看就出去吧,又醒不過來!”我一聽急了:“什麼叫醒不過來?!”
“好、好!阿蛟,咱出去說。”春花拉著鬼火亂冒的我走出特護室。見我還氣哼哼地杵在哪兒,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嗨呀!都這樣了,想開點吧!”
“啥!”我突然想笑。“都這樣了,想開點吧!”這話應當我說才對。春花已拐過走道,自顧自在前麵走,高大的背影在頂槽的燈下忽明忽暗,我的心裏不由一顫。那個曾經的運動健將,已不在健碩、挺拔,茂密的頭發也稀疏花白,就連步態都有些蹣跚了。王小波曾說“生活是個緩慢受捶的過程”,但實際這個過程並不慢,生活不單是殺豬刀,更是台水壓機,轉瞬就能把一切壓走了形。
“我老了吧?“可能感覺到我的眼神,春花轉身邊走邊問:“阿蛟你倒沒變,二十多年沒見,冒昧地打了個電話,你就趕來了,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