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中午吃過午餐以後,還象在那世裏一樣,中午都要小睡一會。這天,我的頭剛剛挨枕,還沒閉上眼睛。雪雁悄悄走到我跟前,附在我耳邊小聲對我說:“小姐,我今天聽老爺書房裏墨香姐姐說京城賈府來人了,說是賈老太太要接小姐去京城。”
我點點頭道:“別說出去。”雪雁看看我,閃動著靈活的大眼睛道:“知道了。夫人在世的時候,從來也沒帶小姐回過京城的娘家。那賈府裏的人,小姐一個都不認識,要是去了那裏,肯定沒有在自己家裏過的舒心。”
雪雁滿臉不高興地嘀咕著走了出去,我躺在床上一點睡意也沒了。想起賈敏活著時對我說過,在我剛出生不久,賈老太太就來信說想讓我與她的寶貝孫子賈寶玉親上加親。賈敏回信說自己中年得女實屬不易,女兒一生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婚事一定要等女兒大了再定,婉言謝絕了賈母。
賈敏料定自己死後,賈府肯定會來接我去的。林家是姑蘇著名世家,但人丁不旺。林如海妻妾七八個,我是林如海唯一的女兒,且不說身份清貴,就林家的豐厚資產已很耀眼。利欲熏心的賈家接我去是百利而無一害。賈敏曾鄭重其事地交代過我,賈府裏的人都是一顆富貴心,兩隻勢力眼,特別會算計人。若是我真的去了那裏,一定要處處小心事事謹慎,千萬不可被她們的虛假外表所蒙蔽。
我也曾問過賈敏,賈府裏的老太太是我嫡親外祖母,應該會疼愛我的。記得當時賈敏苦笑著道:“你是老太太的唯一骨肉,你若真去了賈府,她會很疼惜你的。若是遇到與賈家利益相悖時,她也會好不手軟地用你來換取賈家最大利益。我是她唯一的親生女兒,她都能拿我的一生幸福去交換賈家的榮華富貴,何況與你還是隔了一層的。這麼多年雖然沒有回過賈府,但對賈府還是很關注的。賈府人丁雖多,但一個個驕奢淫逸,隻會靠女孩兒的裙帶關係來維係榮華,終是長久不了的。俗語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時若真的來接你去,你父親最講究倫理,一定會讓你去的。細究賈家三五年的富貴應當還能維持。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心裏一定要有數,一但感覺有不妙的苗頭,就趕緊要王嬤嬤帶你離開那裏,千萬不能玉石俱粉,沒意義。”
果然不出賈敏所料。賈敏去世不久,京城賈府派人送來一封信給林如海,說賈老太君老年喪女,倍感傷痛。想我年幼沒了母親照料,更是於心不安,要接我去賈府依傍她生活。這樣,一則親自教養我,可慰她失女之痛,二則賈府裏的表姐妹可陪伴我,減輕我失母哀傷。
賈老太君在信裏把話說得既合情理又很煽情。
林如海簡單扼要地告訴了我來信內容,看著我很傷感地說:“為父年近五旬,公務繁忙,身體也不太好。家裏這幾個姨娘已讓我心煩,我也不打算再續弦。你是個女孩兒,年紀還小。賈老太君畢竟是你的嫡親外祖母,她現在已到風燭殘年,格外珍惜骨肉親情。你去依傍她老人家,我也放心。況且那裏還有幾個表姐妹相陪,料也不至寂寞。”
我想起賈敏臨終時對我說的話,眼淚汪汪地對林如海說道:“爹爹,人人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窮窩,外祖母畢竟與我隔了一層,她再疼惜憐愛我,也比不上爹爹與我血脈相連骨肉親情。我舍不得爹爹,我不想去京城。”
林如海歎了口氣道:“這次你不去,下次她還會派人送信來接。這樣沒完沒了怎麼好呢。”
我沉思了一會,抬起頭對林如海道:“爹爹,我聽你的話,去京城賈府。我希望至少要等到明年,娘滿了周年再去。另外,女兒還有個請求,請爹爹在京城買套宅院,先派王嬤嬤的父母去那裏先打理著。王嬤嬤是我的奶娘,她的父母親爹爹都是了解的。時事難料,凡事都要做最壞打算。小心無大過,萬一那府裏要是突發什麼不測,我也好急時抽身,算是有個退步。即便一切安好,爹爹以後告老歸隱時,與玉兒定居京城,天子腳下應當比其他地方要安居樂業一些。”
林如海聽完我說的話,驚詫的張著嘴巴看著我,半天沒有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才回過神,把我緊緊地樓在懷裏,眼睛有些濕潤地說:“我的玉兒確實不是個尋常孩子,若不是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你說的這些話,為父真的不會相信這是出自一個七歲幼女之口。爹爹近日就著手派人去京城打探打探,你把具體事項想好了告訴我,我讓人就按你想的辦。”
我拍著小手跳著笑道:“爹爹,你真好。我們在京城的宅院不要多麼奢華,一定要舒適精致。最好能尋個鬧中取靜的地方,安全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