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北方,氣候依舊寒冷。但是在中午的陽光下,畢竟開始有了春天的氣息。在成水市最繁華的中直路上,一輛出租車正艱難的向城南駛去。零一年的時候,成水市的街道還沒有全部硬化,隻有市中心的幾條街路況較好,從市中心向南過了四條街就是土路了。這種八座的麵包車根本沒有懸掛減震裝置,全靠兩條板彈簧減震,走在這種土路上,裏麵的乘客感覺就像坐在鬥牛場的牛背上,不住跳動。好在這種麵包車頂部比較高,坐在裏麵倒不用擔心被顛得飛起來撞到腦袋。但是這輛車裏的乘客顯然享受不了這個待遇,大聲的叫停要下車。
麵包車跳過一個小土坑,停到了路邊,兩個人從車裏鑽了出來。先出來的年輕人穿著一條嶄新的牛仔褲,一件黑色的夾克衫,沒有拉拉鎖,露出裏麵彩綿的內衣和包裹在裏麵隆起的胸肌。他一麵將手裏拿著的太陽鏡往鼻子上架,一麵抱怨著:“我發誓,這是我見過最差的路了。”
司機從車窗探出頭來,好心勸道:“前麵沒多遠了,馬上就到了。”年輕人呲牙咧嘴地盡力伸展著身體,說道:“謝了,反正也不遠,我們走過去吧。”
另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年輕人跳下車後回身從車裏拉出一個拉杆箱。若大的拉杆箱在他的手裏顯得輕飄飄的。他穿著一條休閑褲,深色花格的長袖襯衫外麵套了一件軍用馬夾,箍緊的袖管勾勒出他手臂上墳起的肌肉,揭示出這人力量的來源。他把拉杆箱放在地上,又從車裏拉出兩個背包,將其中的一個遞給年輕人,道:“你的。”
年輕人沒有接背包,伸手從褲袋裏摸出錢夾向司機道:“多少錢?”
司機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這一身行頭,看起來隻有腳上那雙標誌有點像耐克的運動鞋還值點錢。他心裏嘀咕著這不會是盜版的時候印錯了吧,向年輕人道:“不是本地人吧?”
年輕人一愣,笑道:“我口音不像本地人?”
司機搖頭笑道:“本地人都知道,不出城就是五塊。圍著環城路轉一圈也是五塊。”
年輕人笑了笑,取出十元錢遞給他,道:“謝謝你沒宰我,不用找了。”
司機接過錢,猶豫了一下,放到駕駛台的雜物盒裏,笑道:“謝謝啊,看你也不像大款,有什麼好宰的!”
年輕人笑著擺了擺手,順手拉上了車門。司機揮了揮手開車走了。
穿馬夾的年輕人伸手把手裏的背包往戴太陽鏡的年輕人懷裏一塞,道:“別充大款了,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吧。”
戴太陽鏡的年輕人笑著接過背包,挎在肩上,笑道:“走吧,我帶你看看成水的市容。”
穿馬夾的年輕人哼了一聲,隨手提起拉杆箱,道:“別以為我一輩子沒出過北京城,比這裏再差的路我也見過。”
太陽鏡青年笑了笑,不經意地問道:“是嗎,你都去過哪兒?”
馬夾青年狐疑地看了同伴一眼,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是不是故意套自己的話,淡淡地道:“很多地方都去過。”
太陽鏡青年笑道:“真的假的?我還當你是*呢。平時就在京城裏作威作福來著。”
馬夾青年皺了皺眉,他很不喜歡這個詞,卻知道自己今生是很難擺脫它了,隻有用沉默來表示抗議。太陽鏡青年恍若未覺,一麵走一麵滔滔不絕地說著話,直到走到一個臨街的胡同口才閉上了嘴。
馬夾青年停住腳步,看著站在他前麵的同伴,說道:“怎麼,近鄉情怯?”太陽鏡青年猶豫了一下,才歎了口氣,有些悲傷的說道:“少小離家老大回啊。”
馬夾青年譏笑道:“還‘老大回’,你今年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