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畢業的時間越來越近，大家逐漸把心思放到畢業去向上來。熄燈後的話題也不外乎畢業後是回老家還是留外地，是堅持本行還是準備改行。
雨一直下個不停，學生的心都潮潮的，像被春雨浸得腫脹開來。
強哥沒有找工作的壓力，卻時常會在別人問起他的打算時，想到張曉雯畢業後的去向。
學校出了一個通知，說下周本市將有一場大型春季人才招聘會。
學生們興奮莫名，奔走相告，躍躍欲試，大家似乎把前程都押在了一場招聘會上。
招聘會的前一晚，李小白等人都對翌日的機會充滿了期待。
強哥給張曉雯發了條短信，問她去不去招聘會。
過了兩分鍾，張曉雯回複了兩個字，“去的”。
李小白幾個人討論得十分熱烈，他和四眼、大頭都覺得留在這座三流城市，總好過回到自己的村子或縣城。大家都在暢想自己馬上會找到一份體麵的工作，名正言順地留下來，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強哥沒有加入討論。
李小白搖了搖床板，問下鋪的強哥：“強哥，你想找份什麼樣的工作，說來聽聽。”
強哥本來想說“無所謂”，又怕影響哥幾個的情緒，就說：“看吧，隨緣。”
第二天一早，天公作美，雨忽然停了，而且晴空萬裏，似乎是個好兆頭。
強哥是可去可不去，抱著無所謂的心態，起床時忽然想到，也許會在招聘會上遇見張曉雯吧，猶豫之間，就被李小白硬拉著去了。
招聘會的規模其實很小，就設在市區那所小學的一間教室裏，操場上人山人海，人人都拚了命地往教室擠，都不想比別人慢半拍輸在找工作的起跑線上。強哥很快就打消了要邂逅曉雯的念頭。因為想在現場找個人，那肯定比大海撈針還困難。
悲劇突如其來。
雖然有警察叔叔奮力維持秩序，人潮仍然失控，於是，有一名聽說身材比較嬌小的女生，不小心被人潮踩在了腳下。
這場春季招聘會以這樣悲情的方式謝幕了。一如春花，還未來得及綻開，已被春雨衝刷，零落成泥碾作塵。
被擠死的女生已經被蓋上白布運走，現場的學生也被驅散了。
李小白腿腳發軟，靠在強哥身上說：“媽呀，那個女生不是我們班的吧？”
他這麼一說，四眼和大頭也都覺得那個女生就是他們班上的，甚至開始對號入座，估摸著哪個女生比較弱不禁風，容易成為那個倒黴鬼。
強哥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張曉雯弱柳扶風的影子，忐忑間，被李小白拉著回了學校。
大家進了寢室，驚魂甫定，都覺得疲憊不堪。
隔壁的冬瓜跑來敲門。
冬瓜進來說：“喂，你們聽說沒，今天招聘會上出了人命……還好我沒去。”
冬瓜家裏早就花錢打通了關係，隻等拿到畢業證書，就可去鄉政府做文書，然後等公務員考試走走形式就行，他那個位子哪怕報名的人再多，也都是陪考，對他沒半點威脅。那個鐵飯碗對他而言如探囊取物，因此很淡定地沒去參加招聘會。
四眼有氣無力地說：“奶奶的，地球人都知道了。”
冬瓜說：“還好，不是我們學校的。”
李小白長吐了一口氣，說：“那還好，不然校長不知作何感想……”
強哥忽然插了一句：“知道是哪個學校的麼？”
冬瓜撓撓頭皮，說：“好像是科大還是醫大的……真可憐。”
強哥心裏咯噔一下，馬上掏出手機，給張曉雯撥了個電話。
手機裏傳來“機主已關機”的提示。
強哥合上手機，說：“我有事出去一趟。”
背上挎包就走了。
李小白追著強哥的背影叫：“馬上要開飯了。”
“不吃了。”
強哥叫了輛的士，飛速趕去醫大。
他沒想過，到醫大能做些什麼，隻是本能地覺得，就算不幸真的降臨到曉雯身上，他也希望能離她近一些，哪怕不能看到她一眼。然而自己算是她的什麼人呢，好像什麼也不是。
這種感覺，就仿佛是暗戀或者婚外戀的某一方，明明心底很親近那個人，日日牽腸掛肚，可若是那個人出了意外，自己卻毫無立場出現在他（她）的身旁。
車窗外，“不了情”的店招一晃而過。
“停車！”強哥下意識地衝下車，跑進“不了情”超市。
曉雯正坐在收銀台前吃泡麵。
強哥滿頭大汗地衝進來，看見曉雯安然無恙，緊繃的心弦一下就斷了。腦子也清明起來。曉雯的意外全都來自他的想象，關心則亂，聰明如他居然也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