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曆四百零七年,[明福]七年,大秦朝第十七位秦帝燕祁奚登基的第七個年頭。
也是在這一年的初秋,明福帝突發怪疾,明明還未到不惑之歲卻病似古稀,坐在龍椅上已看不出半點皇帝的威嚴。眼角下垂,雙眸渾濁,整個人無精打采,原本合身的墨色龍袍如今就像個大麵袋子罩在身上,露在外麵的雙手可真是‘龍爪’,幹瘦、枯癟,整個人活脫脫的吊死鬼模樣。
“呼………”燕祁奚用疲憊的目光打量在場眾人,隨後虛弱的抬起右手揮了揮,身旁的太監心領神會,向前幾步,扯著尖銳的嗓子衝下麵喊道:
“退朝~”
近幾月眾臣子大都習以為常,一般有奏都會先稟眀丞相,由丞相定奪急緩,再而稟於皇帝。
“諾~”
望著諸位大臣躬身俯首,燕祁奚緩緩從龍椅上站起,在總管的攙扶下走向後殿,換了身衣服,坐上龍輦,往西而去。
此時正值初晨,一抹陽光打在燕祁奚的臉上,秋日的陽光不燥,卻格外的刺眼。
燕祁奚看向日頭,似乎感覺自己的生命也走向了秋季。
一旁的老奴見狀便要放下簾子,但卻被燕祁奚擺手攔下了。
“就這麼走吧…”燕祁奚有氣無力的說。
龍輦大概行了一柱香的時間,最終停在了一座木塔外麵。
塔名「知天閣」,高九丈九,分三層,中間鏤空不設頂,以八卦方位做地基,均由上好的楠木所建,這種木頭遇水而沉,遇火不焚,而且自帶一種異香,沁人心脾。想當初為了建造這座知天閣,燕祁奚命人伐了幾十片楠木林,最終,才湊出建造知天閣的木料。
“說起來朕當年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燕祁奚低語著,在老奴的攙扶中下了龍輦,而後瞥了瞥身邊幾人,淡淡道:“朕自己走。”
踏
燕祁奚一步踏出,身旁的老奴和一眾侍衛紛紛跪下,伏地不敢抬頭。
踏
踏
踏
龍輦距離閣門不過百尺,在燕祁奚的腳下卻好似走了半生之久,每踏出一步他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待到門前時燕祁奚已是汗如雨下,腰間的玉帶被他扯掉在地上,半敞開著的龍袍露出猶如幹屍一般的軀體,這位秦帝此時已如風中殘燭,岌岌可危。
“呼~呼~呼~”燕祁奚停在閣門前,不停的喘著粗氣。
燕祁奚,明福帝,秦國站在權力頂點的男人,此時卻連開門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真是難為你了。”聲音傳出的刹那,閣門打開,從裏麵走出一位散著頭發的灰袍道人,滿臉疲憊的看著燕祁奚。
二人相視無話,道人自顧自走到燕祁奚身旁,抬起他一條胳膊跨在自己肩膀上,就這樣攙扶著走進知天閣。
閣內燈火幽幽,照著四周八麵塔牆上的八條墨龍栩栩如生。俯身看去,地麵還刻有一幅巨大的陰陽雙魚圖,灰袍道人攙扶著燕祁奚來到雙魚中央,兩人對麵而坐。
“呼…”
坐下的秦帝微合雙目,長長舒了口氣。
就這樣靜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燕祁奚的臉上慢慢恢複了些許血色,人也漸漸有了精神。
“連禦醫都查不出問題所在,青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恢複些許的燕祁奚問道對麵道人。
道人聽罷久久不語,最終還是開口回道:“祁奚,恐怕是天降劫數!”
燕祁奚聞言睜開雙眼,看著道人一臉緊張的模樣突然一樂,笑曰:“司徒青陽,你緊張的模樣可真是少見啊~”
被叫做司徒青陽的道士無語的翻了翻白眼,而後歎氣道:“你這廝怎麼做了皇帝還這麼不著調,想必你也猜出來了,這天劫就是奔著你來的,更準確些,這一劫是要破了你們燕家的帝位,到那時江山倒覆,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燕祁奚聞言撇了撇嘴,饒有回憶的說:“想當初十四王奪帝,多少次九死一生才搶過這個江山,現在想想,這個所謂的天劫,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可怕嗎?當然可怕!”司徒青陽自問自答,隨即一揮手,閣內的燈火盡滅,緊接著一招手,原本漆黑的閣內突然亮起一個個小點,不多時,二人的頭頂便彙聚了數不盡的光點,真好似扯下了夜色中的星幕一般。
見此情形,燕祁奚表情也凝重起來。
“這片土地上已經不知有過多少個朝代了,很多都無跡可尋了,從蛛絲馬跡中查到的不乏一些短命王朝,但已知最長久的朝代也不過隻傳了九代,比如當年的梁朝,到梁煦帝那朝剛好是第九代,再比如我朝,第九代秦帝燕北季,也就是[順德]那一朝,可謂是動蕩不安,若非祖師與天博弈,那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司徒青陽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隔空撥動著星幕上的星辰。
對麵的燕祁奚也不搭言,一邊看著一邊聽著。
司徒青陽繼續說道:“九,乃天設之極數,凡是超過這個極數便會引來天劫,如果說當年順德一朝的劫數被破了,那重新來看,祁奚,你這明福一朝,正是第八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