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解釋真要說起來,也不是讓人接受不了的,賈璉明白,有些事情一旦牽扯到了皇家就算強硬如賈府的老太太也是萬般的無可奈何,而林如海就是從靖安公主身上起的頭。前文說了,林月白他娘是上皇的嫡親妹妹,自小受盡先皇寵愛,一路平安康順,直至及笄之年下嫁給現今的武平侯,也就是林月白他爹。

要說這麼受寵的公主殿下下嫁林家,雖明麵上還是三從四德受女子的規矩約束著,暗地裏,林家人哪個敢不給麵子,林源更是一早被他爹囑咐了,不管喜不喜歡的,隻高高的供著,外麵怎樣不管,家裏是姬妾通房一個也不準有的。好在林源和公主兩人年紀都小,夫妻感情慢慢培養著,又沒有旁人打擾,漸漸的也就有點蜜裏調油鸞鳳和鳴的意思了,也漸漸的,有些問題就不得不麵對了。

比如說,子嗣的問題,林如海三言兩語講到這裏神色頗為難,賈璉趕忙點頭表示理解。靖安公主子嗣艱難,就算有皇家做後台也擋不住庶出子女的出生,不過到底是公主,有些手段,這些年也就是抱到她身邊養的林家大公子活了下來,這在大戶人家教育女兒如何應對後宅爭鬥時慣常當做例子來講的,賈璉雖是男子可也對這件事情有所耳聞。

林如海鬆口氣,這些事他是真不願意講的,說著就轉到了林月白身上,在接連有了兩個庶出的哥兒後,公主幾經調養終於懷上嫡子了,當時上皇已經上位許久了,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現下妹妹懷上了,那還有什麼說的,連著幾番賞賜,就差沒把人接進宮了。

林如海繼續道,“不想白哥兒竟是個是個福薄的孩子,從小體弱多病的,公主怕養不活他,就想了個法兒,自小就當做女孩兒來教養。”林如海停了一下,喝口茶。賈璉先是愣了愣轉而想到難怪在京裏沒幾個人見過林家二公子的,事實上這種養法和賈母養著賈寶玉的法子是一樣的,隻是公主做的要更過了些。

可是,賈璉遲疑下,抬眼看林如海,這幾日見林家的二爺正常得很,跟他們家寶玉比起來是天差地別的,絲毫看不出女氣不說,行動起來光明坦蕩的是隻能叫人讚一個好的。“問題就在這裏,”林如海有些感慨,“三年前他又大病了一場,他家裏就想著許是京裏風水不好,就舉家遷到金陵去,不想來了南麵,白哥兒果然好了。不止如此連性子也一並改了,很能立的起來了。”

賈璉聽了他這話先是心裏一跳,三年前新皇登基的時候林家搬出來,若是嫌風水不好的話不就是說……想著,冷汗就流下來了,偷眼看林如海,見他神情自若,就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林如海頓了頓,“他們家覺得兒子性子改了是好,可怕一時間改的太過了,衝撞了神明,所以想認個女兒來替一下,在神佛麵前全當了他們的女兒。”

若不是情勢所迫,林如海萬萬不會答應的。雖然沒有什麼妨礙,可自己堂堂三品大員的嫡女,為著這樣的原因給人做女兒,想想他都覺得憋屈。

林源也覺得這事兒有點不靠譜,之前寫好信讓人送去揚州,也隻透了個話,沒想到來揚州麵談後林如海竟答應了。說起來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但這些考量因為麵對的是賈璉,他不能說。賈璉茫茫然,按理說林妹妹能被公主收做女兒他是該恭喜的,可是這原因,這也太……

“那不知道林姑父的打算是……?”賈璉壓低了聲音湊近了林如海。林如海也放低聲音,“說句實在話吧,璉哥兒,我是沒有多少時日了,公主的意思是,萬一……就把玉兒接到他們家裏去呢……”“什麼!”賈璉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驚得站了起來,“林姑父,林妹妹他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你怎麼舍得……”

林如海眼圈都紅了,再一個小輩麵前險險沒落下淚來,“璉哥兒說的,我怎麼舍得,可是,他家到底不比別家……有些事就連當今聖上都要避其鋒芒,更別說為人臣子的了。”賈璉一想倒也對,勢不如人,沒什麼好說的,就算去告了禦狀,太上皇能不偏袒自己妹妹嗎?皇上能不偏袒自己姑姑嗎?隻怕事情會鬧得越發不可收拾了,對林妹妹的名聲也沒有好處。

賈璉明白,對於武平侯家,就算是四大家族也說不上話的,靖安公主和自己當了皇上的侄兒關係不好,京裏一般的人家都知道,但武平侯家深受幾任皇帝寵信的事,也沒有人不知道的。到本朝,很多嫉妒的紅了眼的人就說,可算是完了,可就在前幾日,林源大壽,皇上還大張旗鼓的讓忠順王上門道喜,更可怕的是,這並不是所謂的麵子情。因為就在武平侯做壽的這天晚上,有人看到林家二子和忠順王一起出去喝花酒了。

忠順王為人怪僻,但凡他看不上眼的,話都懶得說一句,林家二子能和他在這時候一起去喝花酒,刨去兩人都不著調的因素在,單說交情,這得是什麼交情?!在這事上忠順王的態度就代表著皇上的態度,也就意味著,除非武平侯反了,否則要盼著他家衰敗,說不得要在下一位身上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