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家人們,免費時代席地而眠是家常便飯。街道上是沒有你們那個時代那種需要四個輪子,滾動前行的車子。自行車倒也有人騎,但法律和IT公司的規章嚴格規定了自行車的騎行路段,所以幾乎不會發生撞到人的事情。大街上積分兌換機裏除了飲料和零食,最多的就是睡袋了。
翌日,我和烽睡到很晚才起,即便陽光要比平日耀熱幾倍,也沒有提早喚醒我倆。
足睡一夜的感覺真是舒服,就連睜開雙眼直視著太陽也沒有關係。等等,不對,這耀眼的光怎麼沒有溫度?難道我在做夢?掐掐自己,疼的,沒做夢。難道我又被洗腦了?突然這太陽轉動,露出了烽的臉麵。原來是烽的大光頭晃到了我。
起床後,閑談裏我倆卷好睡袋,放回了積分兌換機裏,順便從裏麵兌了早飯出來。
烽的速食早飯是燕麥粥,我的是牛奶和麵包。
那些睡在大廳裏的旅客,都已經吃過了早餐,有的準備前往下一個旅遊勝地,有的則背起睡袋前往下一層。從頂層往下參觀是個明智的選擇。
和烽簡單吃過早飯以後,我倆便上了直梯,動身前往精神病醫院看望烽的父親。
從直梯外望出去,碧空萬裏,隻有幾粒無關大雅的碎雲可有可無的飄在天空。
朗朗乾坤之下,繁華的市貌一眼收盡。正麵海天一線整整齊齊地縫在了一起,兩側七高八低的峰巒和天空歪歪扭扭地補綴在了一起。我的城市就這樣建在海山之間,吸天地之精華,收日月之靈氣,依山傍海人傑地靈。
直梯下的速度要比上的速度快很多。在大廈根下,機器人小麗鞠躬目送我們離開以後,便去接待其他遊客了。
“來這裏的人真是絡繹不絕啊。”烽說。
“我估計年齡都沒超過百歲,過了百歲的尤其是過了250歲的不是在尋花問柳,就是溺陷在嗜好中。”我說。
“你這意思就是,越老越色唄。”烽叫來了一輛空中的士,邊為我開車門邊說。
“不是色,是不甘。”我上了車,坐定以後笑著對烽說。“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人世。”
烽從另一側上了車。
“去市精神病醫院。”空中的士升空。“我美麗的公主,那怎樣才能甘心接受自己即將離開人世的既定事實呢?”烽問出了一個很深奧的問題。
“有入世就會有離世,離世就是最大的不甘。”我認真地回答。“那些所謂的豁達其實就是因為某些原因鼓起了一時的勇氣,蓋住不甘的情緒。”
“那種古時候修行的道者,他們心無牽掛會不會沒有不甘啊。”烽繼續用輕鬆的語氣問我。
“與其說道者修煉成了正果,不如說是正果的環境成就了道者。”我思考地回答烽。“環境真的很重要,如果大環境是惡劣的物欲橫流的,天庭的神仙也擺脫不了驕奢淫逸。”
“你說得很有道理。”烽揉了揉雙眼一副沒睡飽的樣子。“難怪免費時代裏的人類隻懂的享受,原來是大環境的原因。”
烽邊說邊打開了車窗,煦風灌了進來把我倆的話題一吹而散。他舒服地合上了雙眼靠進了椅背裏。
沒多久我們便飛到了精神病醫院的上空。
從空中的士下望,燦白的精神病醫院蜿蜒在深翠的林邊,整條建築潔白無瑕,與周圍的大自然渾然天成在一起,毫無違和感。建築隻有兩層,但占地很廣,總體呈月牙狀,兩端各嵌一個寶藍的水池,肚子中間包裹著一些多彩靚麗的運動場。有條特別晃眼的金黃色警示帶繞著精神病醫院圍了一圈埋進了地裏,時刻提醒著來到這裏的路人。
空中的士輕輕地落在了精神病醫院黃色警戒線外麵的草坪上,沒有泛起任何驚擾。仿佛知道這裏住著一群惹不起的人類。
烽領我徑直走了進去,路上的清淨和發明局門口的境況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
穿過草坪正當我們要踏進醫院正門時,一個瘋子低著頭抱著枕頭,嘴裏絮叨著,媽媽在媽媽在,像隻鬥雞一樣抻著頭從我倆中間跑了過去,衝出正門奔向那輛載我和烽而來的空中的士。
我和烽同時停下腳步,轉身看到那個抱著枕頭的瘋媽媽剛一越過那條貼心的黃色警示線,身體一挺栽倒在了地上,像具瞬間被石化的屍體,死氣沉沉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的心立馬緊縮了起來。
一個身穿藍色護士服的機器人雙眼冷漠地跟了出去,不緊不慢地走到瘋媽媽身邊,一把抓住瘋媽媽背後衣服上的一根束帶,像拎小雞一樣把瘋媽媽拖了回來。拖到大理石地麵時,瘋媽媽右腳脖子上的金屬電擊環與地麵摩擦發出可怖的聲音,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腳鏈聲。我心裏剛剛在空中的士上建立起來的,對精神病醫院的美好,瞬間被眼前這一幕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