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脫去翠縷的襪子,才剛捏住腳踝,就聽她一連串的呼痛,戰戰兢兢的問:“紫鵑,你真的行麼?我怎沒聽說過你會推拿?”
紫鵑滿不在乎的嘿然而笑:“幹我們這個行當的,摔摔打打再正常不過了,再說我爸是十裏八鄉有名的郎中,這點兒工夫,我從小就會了!”
“這個行當?你不就伺候著林姑娘,哪裏要摔摔打打了?”翠縷奇怪的問。
湘雲在一旁聽了,也大感驚訝:“我聽林姐姐說,你自小就賣進了府裏,怎麼又有個爹?”
紫鵑懶得費舌頭解釋,隻隨意答了一句:“誰沒有個爹娘,難道天生地養,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湘雲撲哧一笑,越發高興起來:“紫鵑,你比從前有趣多啦,有你陪著林姐姐說笑,她也不至於那麼悲悲切切的。”
“放心吧,女孩子失戀一回,就懂事一回,哼哼。”紫鵑說著,手底下加重了力道,翠縷又哀哀的連聲叫她輕點兒。
湘雲看著好奇,就湊到身邊來,看紫鵑施為,還一個勁的取笑翠縷:“硬氣點兒,莫要叫啦,叫外頭聽了,還當是我打你呢。”
翠縷不服氣的哀哀數落:“姑娘,你倒說得容易,倒是你崴了腳試試疼不疼?咦,姑娘——”
忽然看見湘雲脖頸下空蕩蕩的,隻剩下一條金鏈子,翠縷又驚呼起來:“你的金麒麟呢?”
“這不好好的戴著——呀,怎麼不見了?”湘雲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她戴在項上的金麒麟已不翼而飛。
對湘雲的金麒麟,紫鵑也有點兒印象,感覺該是個貴重的東西,忙放了翠縷,主仆三人一齊在車廂內尋找起來,可是找遍了每個角落,連褥子都掀起來了,還是不見金麒麟的蹤影。
“莫不是掉在了庵裏?”
翠縷提醒她。
“不是,和林姐姐玩的時候,鏈子還勾在花枝上,我記著呢。”湘雲很肯定的搖頭。
“再不就是剛才馬車翻了,手忙腳亂的給丟了?”紫鵑問。
湘雲努力回憶了一會,頹喪的耷拉下腦袋:“最有可能,就是那時候了……”
紫鵑果斷的說:“回頭,上那兒給找回來!”
她剛要掀簾子出去,吩咐馬夫掉轉車頭,湘雲忙拉住她,連聲說:“別別,這會子不早了,再一來回,怕天就要黑啦,再說,再說……”
湘雲麵色一紅,低了頭,沒把話說完。
紫鵑卻明白她的意思,問:“你是怕遇見那幫軍爺?”
湘雲又笑了:“紫鵑,他們不是軍爺,看服色,應該是錦衣衛。”
紫鵑對“錦衣衛”全無了解,無所謂的哼了一聲:“那又怎樣,任他什麼衛,拾了別人的東西,難不成還敢不還?”
湘雲和紫鵑的顧慮卻不一樣,她直接想到的,是那個英武俊美,卻又溫文有禮的少年,私心底還想見到他,卻又覺得大不妥當,於是臻首垂得更低,輕聲說:“還,還是算了吧,萬一真回去晚了,怕嬸娘要不高興的……”
紫鵑大不讚同:“回去晚了怕什麼啊,丟了值錢的東西才要緊呢!”
翠縷似乎很懼怕史侯夫人,也甚至史湘雲的處境,看了她一眼,同怯怯的說:“既知是錦衣衛的人拾了去,回頭請老爺去問問便是,這會子再回去,我們又都是,都是姑娘家……”
湘雲也嗯了一聲:“紫鵑,莫要忙了,就這麼著了吧。”
紫鵑無奈,隻得坐回車廂:“又不是我丟東西……哎喲,我還真丟東西了!”
湘雲主仆嚇了一跳,忙問:“你又丟了什麼東西?”
紫鵑兩手一攤:“籃子啊,我從庵裏帶出來的籃子。”
“當是什麼呢,籃子罷了,回了家裏,我送你三五十個怕沒有?”湘雲放了心。
進到城裏,約莫是未正時分,紫鵑下了車,問了集市所在,便和湘雲分道而行。
這一日,紫鵑提了竹籃,從離蓮花庵約莫一兩裏遠的溪邊回來。
雖然在院子裏開了小廚房,但畢竟是佛門淨地,不宜殺生,她便出門山門,將幾日前集市上買的乳鴿,到溪邊洗剝幹淨,準備晚間熬了薏米粥給黛玉補養。
可笑她臨出來時,黛玉還百般不忍,說道怪可愛的雛鳥兒,又何苦去吃它?當場就被紫鵑一通嘲笑,有些鳥兒養來玩的,有些鳥兒就是養來吃的,姑娘你要真這麼著,便隻能吃素了。
相處了有些時日,黛玉也漸漸習慣了這個心直口快,“變個人似的”紫鵑,隻悻悻的白她一眼,就命燃了獸爐中的瑞腦,自顧坐到窗邊抄寫經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