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聽北靜王說得有趣,蓮渡也不由莞爾,附和說:“是呀,林姑娘斯文嫻靜,她身邊的紫鵑姑娘,卻透著一股子精明麻利勁,大不同於尋常女子。難得她主仆二人相處極好,也虧了紫鵑照料,林姑娘倒比剛來時,瞧著還要好上許多呢。”

“看來,蓮姐和這位林姑娘,也算得上是投緣了?”聽蓮渡稱讚黛玉主仆,水溶也頗感欣慰。

總算,張道士薦對了人,又捧著黛玉手書的《妙法蓮華經》,不掩眼中的讚賞之色。

一直以來,水溶的眼神都是涵澹、內斂,春光暖陽一般,即便是蓮渡,也極少看見他一如此刻英華湛湛的目光,不覺心頭一動。

“王爺,王爺?”

“啊,蓮姐,什麼事?”

“噗,王爺看得很是出神呢,既然王爺喜愛這部經書,就隨身帶著吧,托佛祖庇佑,此去邊塞,定能諸事順利。”

“不不,我隻隨便翻翻而已……”

被蓮渡這麼一說,水溶訕訕的有些不好意思,合上經書,放回了原處,又假裝負手看窗外橫斜的梅枝。

“王爺。”蓮渡又走到他身邊,試探著問,“您不打算去看看林姑娘麼?”

“嗯?”她這一提議極為突兀,水溶也詫異的回過頭來,“這是怎麼說的?林姑娘雖暫時借居在這裏,但我終究是外男,怎好去探望?隻蓮姐方便之時,代我致意問候一番就好。”

“這怕不妥吧,蓮花庵是北靜王府的家廟,王爺也算此間主人,若林姑娘不知道王爺來了還好,既遇上了紫鵑姑娘,再要不去,怕林姑娘要誤會王爺拿大,或是未必樂意她住在這裏呢。”

蓮渡說得在情在理,對於這位身世淒涼,遭際奇異,離家索居,卻又寫了一手好字的女子,北靜王多多少少也起了些好奇之心,隻是他始終是個行事穩重,恪守禮數的人,縱然心動,仍破費躊躇。

蓮渡待要再勸,忽然從窗外悠悠然飄來一縷琴聲,時而清晰,時而飄渺,宛如微風中漂浮不定的遊絲,在人心頭上輕輕一粘,隨即便消失無跡,徒留揮之難去的悵惘。

在這清寂的蓮花庵中,幾時有過如此美妙的琴音?

水溶和蓮渡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驚訝。

水溶略略沉吟,繼而搖頭:“這曲調太過淒清了,佛門清修的比丘,便不該有這般心情……”

蓮渡仔細側耳傾聽了一會,恍然大悟,笑著說:“這琴聲是從後院子來的,想來是林姑娘閑暇了撫弄一曲,難得王爺也是知音人。”

水溶點了點頭:“那就是了,我聽張真人說起過這林姑娘的身世,她一個弱質女子,沒了雙親,本來還依靠著舅家,現在又寄居庵堂,怎不叫她內心淒惶。”

蓮渡忙勸他:“既然王爺也有悲憫之心,何不這就去瞧瞧林姑娘?”

水溶苦笑:“蓮姐,不是我不願去,而是這事誠然不妥……”

“有何不妥?王爺莫要忘了,林姑娘過世的父親林海大人,是王爺叩頭拜下的老師,即便隻教了王爺月餘,王爺和林姑娘也該有同門之誼,去探望一下自己師妹,有何不妥?若是顧著男女之防,隻不用見麵就好了。”

“這個……”被蓮渡提到了過世的師尊,水溶心中更是感慨。

當年林海大人探花及第,新婚燕爾,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自己雖是頑童,一見之下,也是傾服不已,彼時林姑娘尚未出世,而轉眼十餘載春秋,恩師夫婦俱都英年早逝,林姑娘卻流落到了自己的家廟,這莫不是冥冥中的緣分麼?

蓮渡見水溶神色似有不忍,便趕緊叫來翠兒,吩咐她去後院傳話,說半個時辰後,自己和北靜王爺就過去探望林姑娘。

翠兒已和紫鵑很是要好,聽了這話,馬上曳了裙子,歡天喜地地跑去了。

卻說紫鵑回到後院,見了黛玉,也是說起在山門前,遇到北靜王的事,又著實的將水溶的容貌、風度,如何和善的對待自己,給狠狠誇了一通。

對於北靜郡王水溶,黛玉倒也不全然陌生,那年自己跟隨賈璉,回揚州料理了父親的喪事,回到榮國府後,多時未見的寶玉,立即獻寶似的,將北靜王所贈的鶺鴒香串珠,轉送了給自己。

隻因知道,這是寶玉以外的男子佩戴之物,故此擲還不取,還嗔怪寶玉不懂自己,語帶譏諷的說是“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東西”。

當時眼中,除了寶玉,何曾還有其他男子?卻沒曾想,時不過兩年而已,寶玉已另娶別人,自己卻曆經生死,零落到了這個“臭男人”的家廟……

不過,隻看蓮渡師父的性情、風儀,想來她的夫君,也未必就是個庸俗可厭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