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蘭奉命來到錦衣親軍衙門,議事堂內,穆苒正專注的翻看文牘,見他進來,隻抬了一下眼皮,立馬怔住了,指著他的麵頰:“你這是怎麼了?”

衛若蘭苦笑,掩住自己的左臉麵,他知道在那裏,還印著半個微青的掌印,昨晚用藥敷了半宿,今早起來,還是不大消退。

“莫要提了,被一個姑娘給打的。”衛若蘭沒好氣的說。

穆苒是上司,亦是好友,因此並不瞞他。

“姑娘?”穆苒放下文牘,瞪圓了雙眼,“能把堂堂錦衣衛千戶給打了?還這麼大的力道?”

他口中直抽涼氣,心裏想到了另一個“姑娘”,雖不曾動手揍自己,但敢在街頭凶巴巴的大聲罵人,比起讓衛若蘭吃癟的這位,隻怕不遑多讓。

衛若蘭更加尷尬,訥訥地說:“莫,莫要提啦,隻是個誤會罷了……”

穆苒卻不肯輕輕放過他,故意把臉色一沉:“什麼莫要提了?人家姑娘為何好端端的打你?莫不是你對她有所冒犯?是你一人所為,還是帶了下屬一道?”

衛若蘭馬上叫起撞天屈來:“指揮大人,這話是怎麼說的?我確是驚嚇了她的車馬,可該賠禮的賠禮,該幫忙的幫忙,又算得什麼冒犯?”

穆苒深知衛若蘭品行端正,素不說謊,見他又氣又急,也忍俊不禁:“罷了,看在你自向本指揮出首的份上,便不加責罰啦,坐吧,我這裏還有要務和你商議。”

衛若蘭知道他是開自己玩笑,悻悻的坐了,但垂首皺眉,似乎仍局促不安。

穆苒抽出一份文牘,正要交給衛若蘭閱看,見他仍這般模樣,略有些不滿,便正色提醒:“既是私事,你人到了衙門,便該擱一邊去!”

衛若蘭左右為難的一會,從懷中取出一物,起身遞到穆苒麵前,問:“大人,可曾見過這件東西麼?”

穆苒看了一眼,見是隻五彩斑斕的金麒麟:“這不是你尋常所戴的……咦?”

話才說一半,穆苒便發現那隻金麒麟,可不正好端端的懸在衛若蘭的腰間,再一對比,果然一大一小,形狀顏色也稍有不同。

“這金麒麟,你是哪裏得到的?”

“是……我估摸著,是那位姑娘遺失之物,特拿來給大人瞧瞧。”

穆苒立馬閉了嘴,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衛若蘭,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問他:“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認得這東西?”

被穆苒一問,衛若蘭也感到有點兒好笑。

他的這位上司兼好友,要論起品行才略,那都是上上之選,隻性情略嚴毅了些,已經二十二歲了還未曾娶親,也沒聽過他對哪家姑娘傾心戀慕,花街柳巷更從不涉足,自己拿了這顯然是女子之物的金麒麟問他,確實是問道於盲。

衛若蘭對湘雲一見之下,就念念難忘,私心底下極想再見她一見,隻他是世家子弟,教養良好,也看得出湘雲是大家閨秀,再怎樣也不敢唐突地問她家門、名氏。

現在能握住的線索,就隻有兩件,其中之一,便是這個金麒麟,他問了三兩個好友,也都說不認得。

被穆苒搶白了一句,衛若蘭臉一熱,訕訕地收了金麒麟,隻他猶自心懷希望,趁穆苒展開文牘之前,又鬥膽飛快地問了一句:“那麼,蓮花庵,大人可聽說過?”

“蓮花庵?”穆苒還真抬起頭,流露出驚訝的眼神,“你又打探這個做什麼?”

衛若蘭一聽這話大有門道,喜不自勝,急急的追問:“這麼說,穆大人是知道有這麼個去處了?”

穆苒站起身來,身體緩緩的向前傾,眼瞼微沉,目光更加收束、鋒利,望定衛若蘭,一字一字分外清晰有力:“蓮花庵,是北靜郡王的家廟,他先前的王妃在那裏出家修行的。”

“北,北靜郡王?”衛若蘭半張著嘴,下巴開合的兩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怎樣也想不到,一隻小小的竹籃子,能跟權傾朝野的北靜王爺牽連上關係?

除了掌中的金麒麟,他還湘雲馬車翻覆的地方,拾到一隻竹籃,籃底有一處小小的鈐記:蓮花庵。

或許,她是時常上蓮花庵的香客?

可是,聽穆苒這麼一說,衛若蘭又是暗喜,又是心驚,喜得是,總算獲得一絲可能尋到那姑娘的線索,驚的是,既然蓮花庵的北靜王的家廟,莫非她是王爺的家人?

穆苒的話還沒說完,他又進一步警告明顯動了心思的下屬:“衛若蘭,你玩什麼花樣都好,可千萬別給我在蓮花庵惹事!”

“不不,大人誤會了!”衛若蘭連忙給自己澄清:“我,我隻是想著,這金麒麟是貴重之物,總要還給人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