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趕到正廳時,穆苒已坐在上頭了,他趕緊迎上去,一麵施禮賠罪,一麵說著“大人光降,有失遠迎”之類的話。
賓主坐定,丫鬟重新換過熱茶,又寒暄了兩句,賈政便試探著問穆苒的來意。
穆苒努力回想一會,仍記不起昨日兄長教他說的話,他本是個講效率的人,幹脆把這一套撇開去,昂然起身,衝賈政一拱手,開門見山地說:“賈大人,今日下官冒昧造訪,不為別的,是替北靜王爺做個保山,求娶貴府一位姑娘為妃的。”
一聽“保山”二字,賈政的腦子轟的一陣眩暈,這段時日,他最最頭疼的,就是這些接二連三的求婚者了。
忠順王和慎親王已經讓他有苦難言,現在橫裏又殺出個北靜王,莫非衝著林丫頭而來?
賈政忙站起來還禮,存了僥幸,硬著頭皮問:“卻不知承蒙王爺青眼有加的,是兄長或下官的哪一位女兒?”
穆苒搖頭:“都不是,北靜王爺心儀的,乃是賈大人的令甥女,原籍姑蘇的已故巡鹽禦史,林海大人的獨生女兒。”
此話一出,賈政一個踉蹌,直接跌坐回椅子,撐著雙膝,眼神發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穆苒是個直爽的人,見情形不大對頭,也徑直問他:“怎麼,這樁親事,賈大人不樂意?”
被穆苒劈頭一問,賈政方才如夢初醒,北靜王和榮國府的關係密切,大不同於忠順王和慎親王,更加不能魯莽開罪。
他慌忙連連擺手:“不不,穆大人誤會了,北靜王爺乃當今人傑,他既看中了我外甥女兒,實是賈家和林家的榮幸,怎有不樂意的,隻是,隻是這其中,著實頗有些難處,還望穆大人上複王爺,多多體諒。”
穆苒的性子,就是絕不留疑問,凡事定要追查到底,聽賈政這麼說,立刻追問:“什麼難處,賈大人隻管說出來,北靜王和穆某人,定為你分憂。”
他極是仗義,這點倒被他兄長穆蒔看得清清楚楚,既然替北靜王保媒,已將自己和水溶看做一體,不知不覺地說話擲地有聲,氣概十足。
可賈政看在眼裏,聽在耳中,卻更像是在逼迫,當下惶恐不已,在心中掙紮了一會,無奈道出實情:“實不相瞞,早在北靜王爺之前,慎親王和忠順郡王二位,都說過想求娶下官這個外甥女兒的話,下官隻一個外甥女兒,如何能許配給三家王爺?”
這話倒真出穆苒意料,沒想到除了慎親王之外,連忠順王都橫裏插一竿子?
隻是他兄弟倆,為了成全北靜王,費盡心機的謀劃,連慎親王都算計出去了,又怎肯輕易對忠順王讓步?
於是穆苒又問:“這樣說來,忠順王爺已經遣過媒人,前來說親了麼?”
賈政不敢說謊:“這個,這個卻是未曾……”
穆苒心頭登時踏實了,果斷說:“那賈大人無須為難,忠順王爺還未正式到府上提親,穆某人已坐在這裏了,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賈大人先許了北靜王爺,他日忠順王爺若有話說,穆某人是大媒,就讓他找我便了。”
聽了這番話,再看著眼前穆苒慷慨昂然的姿態,賈政心裏不由一動。
不錯,若是答允了這位穆大人,將外甥女兒許配給北靜王,將來忠順真要刁難,自己也有個推脫。
北靜王不同慎親王,他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實權人物,再加上這位來自東安王府,執掌錦衣親軍的大媒,兩家力量擰在一處,或許當真不必再怕忠順郡王!
隻是茲事體大,賈政也不敢貿然答允,隻能暫時穩住穆苒:“穆大人言重了,若單是下官的意思,對這門親事自然是十分願意,隻下官上有高堂和長兄,外甥女兒的婚事,實不敢專斷,還請穆大人稍坐,我先去回了老母,請她老人家的意思如何?”
穆苒倒也通情達理,很幹脆的一點頭:“應該的,賈大人請自便,我就在這裏敬候佳音。”
“是,穆大人請稍坐片刻,下官去去就來,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賈政才走到門邊,外頭又匆忙跑來一人,正是總管賴大,到了賈政跟前垂手稟告:“老爺,東安郡王,還有宮裏的戴權戴公公求見,人已到了二門上了。”
“什麼?東安郡王和戴公公,兩人一道來的?”賈政震驚之下,隻覺得腿腳發軟,險險就要站不住了。
戴權不用說,也是為了忠順王保媒而來,剛才那位穆大人的脾氣,他已經領教過了,若讓這兩人撞在一處,還不定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