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靶的僮仆扛著靶子跑過來,隻見上頭射出的三支箭,除了一支稍稍偏了些,其餘兩支都正中靶心,眾人皆交口稱讚衛若蘭箭術精湛。
衛若蘭忙謙讓不已,說全是穆大人平日嚴於律下,訓練有素,隻怕這射偏了的一支,回頭還要受他教導呢。
說得大家都笑了,穆苒也不禁莞爾,說我哪有這個本事教導你。
東安郡王有心替兄弟賣弄,便從衛若蘭手中接過弓箭,塞給了穆苒,故意說倒要讓大家瞧瞧,你真個有沒有本事教導衛大人。
眾人本來就是競射為戲,射失者罰酒,故而穆苒也不推辭,站到拉直的紅繩背後,搭箭開弓,宛如懷抱滿月,瞄準了遠處的靶子。
這時,他忽然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叫著:“王爺。”
是她?穆苒一愣,脖子略略一偏,果然看見紫鵑待了個小丫頭,笑吟吟地站在身後。
“怎麼?可是王妃她……”見紫鵑忽然來了,北靜王以為黛玉有事,立時緊張起來。
“王爺寬心,王妃好得很。”紫鵑噗嗤一笑,“王妃和姑娘們在那邊的閣樓上,看見王爺和諸位大人在這裏喝酒射箭,特地叫我再拿些果子和點心過來。”
眾人見她身後跟著個青衣小丫頭,手中捧了盤子,果然擺著幾碟子精致的果脯、點心,又都哄讚王妃心細,王爺有福起來,水溶聽了,自然如沐春風,十分快意。
紫鵑讓葳蕤把東西也放在那塊大青石上,忽然轉頭叫喚:“衛大人?”
衛若蘭因先前的誤會,吃了紫鵑一個耳刮子,如今還不大好意思,加之見到紫鵑,情不自禁又想起湘雲,更加不敢拿正眼去瞧他。
隻是他沒想到,紫鵑會先跟自己說話,當下一愣,繼而又是驚訝,又是羞赧地問:“姑娘是在叫我?”
紫鵑忍著笑,欠身福了福:“攪擾衛大人了,是史大姑娘托我來問上一問,她上一回丟了個這麼大的金麒麟,大人可拾到了沒有?”
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目光卻直往衛若蘭身上掃描,果然瞥見在他的腰間,懸著一隻金麒麟,五彩斑斕的甚是好看,想來就是史湘雲丟失的了。
這邊紫鵑正和衛若蘭說話,那邊東安郡王又想著讓穆苒在她麵前出風頭,一個勁地催促他快射。
穆苒無奈,隻好再度調整準心,可心思總被牽在紫鵑和衛若蘭那頭,不免心浮氣躁,手指一鬆,箭似流星,卻聽不見著靶的聲音。
守靶的僮仆大力揮了揮手裏的白旗子——穆苒竟然三支箭全部落空,統統射入靶子後頭的花圃中去了!
圍觀的大人們雖然不敢公然取笑,也齊齊發出一片驚訝之聲,東安郡王更是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兄弟明明就是一手百步穿楊的好準頭啊!
衛若蘭倒沒留意這邊發生了什麼,他正殷勤地解下金麒麟,雙手捧給紫鵑,連聲告罪,說一早就該還給史姑娘,隻是不敢冒昧,故而一直拖宕至今,還望紫鵑姑娘代為致歉。
穆苒三箭全失的那一幕,紫鵑早看見了,此刻正低頭抿嘴偷笑,明白穆苒是受了自己的幹擾,這才失手,心中大是得意。
衛若蘭見紫鵑不接金麒麟,不明就裏,又喚了兩聲:“姑娘,姑娘?”
“啊?”紫鵑省悟過來,笑著把金麒麟推還給衛若蘭,“衛大人,史大姑娘隻是托我來問問,卻不曾吩咐我拿回去,大人還是不還,我卻不管,即便大人要還,東西既是大人拾到的,就該自己去還給史大姑娘。”
紫鵑極快地說完這番話,便向北靜王躬了躬身,拉著葳蕤走了,臨轉身,又給了穆苒一道清澈流轉,又無限深意的眼波。
衛若蘭雙手伸在半空,托著那隻金麒麟,也不知收是不收回,十分難堪。
北靜王原本正在替穆苒尷尬,又覺得衛若蘭可憐,瞅著紫鵑和葳蕤的身影已遠,便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衛大人?”
“啊,王爺?”回頭見北靜王笑意悠長地看著自己,衛若蘭又一陣手忙腳亂,“我,我真是失禮,王爺見諒,見諒……”
水溶指了指他手上的金麒麟,笑著說:“衛大人還打算將這個還給人家麼?”
衛若蘭麵頰一熱,訥訥回答:“自,自然是要還的……”
“那好,史姑娘是我夫人的姊妹,如今就在後頭的閣樓之上。”
水溶揚起下巴,指了指衛若蘭身後的閣樓。
可後者哪裏好意思就回頭,嚅嚅了好半晌,又把金麒麟捧給水溶:“還請王爺將此物轉交給史姑娘。”
“哎,衛大人怎就不明白?”水溶嘖嘖搖頭,不以為然,“紫鵑既說了讓你親自去還,這其中深意,衛大人還想不通麼?”
衛若蘭心口猛的一跳,登時湧上一股驚喜,然後還不敢十分確定,便故作懵懂,吞吞吐吐地問:“什麼……深意?”
一旁東安郡王聽不下去了,幹脆插到二人中間,把金麒麟往衛若蘭懷裏已推,就數落他:“人家姑娘家丟了貼身飾物,被你給拾到了,這就是天大的緣分,如今又讓你親自去還,可不就望著這緣分還能繼續下去?你這混小子,若不是裝傻,就當真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