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蕙是在一聲聲溫柔而急切的呼喚中,蘇醒過來的,尚模糊的視野中,映入一張麵龐,很熟悉,但因為“好久不見”,令她稍有些遲疑,才試探地叫:“婷婷?”

“是,是我,你終於醒來了!”她的聲音因為激動,都忍不住帶了哭腔,緊緊握著李蕙的手,向著門外呼喊,“護士小姐,護士小姐,我朋友她醒了!”

很快的,一名年輕的護士腳步輕盈地走到床前,見李蕙果然睜著眼睛,也很高興,先在她手上捏了捏,問“怎麼樣,有知覺麼”,又問“還記不記得之前的事”,見李蕙皺了眉,似乎不大肯定的模樣,便安慰她:“別急,你休息一會,我去叫醫生來。”

護士一走,李蕙又覺得掌心一緊,聽見柳婷婷抽抽搭搭地說:“你可算醒來了,我,我不是故意推你的,要是你有個不好,我,我……”

跟著手背一熱,落了兩滴濕濕暖暖的東西,李蕙直接的反應就是,“林妹妹”她又哭了。

無力和無奈,讓李蕙覺得後腦勺到眉骨一圈都疼,分不清是皮肉傷,還是腦子裏不舒服,在悶悶地疼痛中,李蕙總算有餘暇觀察和回憶。

自己正置身於一片素淨之中,白色的被褥,白色的牆壁,白色的櫃子,淺綠色的窗簾,窗台上還擺放著一盆很精神的蘆薈。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看起來環境還不錯。

可是,自己不是應該和穆苒在一起,辭別和北靜王和王妃,在前往杭州的水路上嗎?

一路上,自己心緒不佳,又貪看風景,結果被橫裏衝出來的一葉小舟撞上船頭,就這樣栽進河裏去了,然後……

然後呢,然後怎樣?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李蕙努力的回憶,仍是毫無所得,不僅困惑地□了一聲,流露出痛楚的神氣。

這又把柳婷婷給嚇到了,緊張兮兮地問:“怎麼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頭疼?醫生,醫生呢,怎麼還不來?”

她正焦急著催促,剛才的護士就陪著一位男醫生快步走進來。

柳婷婷趕忙站起來,給醫生騰出床頭的位置:“醫生,您快看看,我朋友她好像還頭疼!”

那個醫生應該個頭很高,他身穿白大褂走到床前來的時候,李蕙隻覺得眼前一黯,光線被他擋去一半,下意識地挪動身子,結果手上插著的輸液管一扯,不大不小的痛感又讓她“哎”的叫出聲來。

“小心一點。”那位醫生扶著李蕙的手腕,幫她調整了輸液管。

然而他這一開口,語氣雖溫和,卻不啻在李蕙頭頂,扔了一記響雷,霍地抬頭,腰身一挺,就要坐起來。

“哎,你千萬別亂動,醫生要給你檢查呢。”

護士發覺了李蕙的異動,忙搶先製止了。

但是李蕙已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醫生的長相,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他不僅聲音和穆苒一模一樣,而且高臂、深目、薄唇,微黑的膚色,高大的身材,連外表都像極了!

當他的手按上李蕙的額頭,手指撐開眼皮,用手電筒照看瞳孔時,那溫熱的觸感終於令她克製不住,顫聲試探著呼喚:“穆苒?是你嗎?”

那醫生很專注,並沒有答應她,而是對著護士低聲說了幾句話,看著她在手上的記錄板上,認真的填寫完,才回過頭來,微笑著對李蕙和柳婷婷說:“初步觀察,你的神智很清醒,神經反應也正常,頭部會疼痛除了外傷之外,還要做一進步的檢查,排除一下腦損傷的可能。”

他的音質低沉,渾厚,但透著一股溫和耐心的意味,卻又穆苒不大相同。

因為微俯著上身和李蕙說話,她可以看清他胸前的工作牌,腦外科,主治醫師,方熠。

不是穆苒?李蕙的身子登時涼了一半,思維處在混亂和清醒之間,連醫生交待的話也沒有聽清,一臉茫然的看著他走出病房,很想開口叫住他,喉頭卻像塞了個沉甸甸的鉛塊。

病房內又隻剩下兩人,李蕙看著猶自發呆的李蕙,小心翼翼地問:“小蕙,喝水嗎?”

李蕙突然省悟過來,一把拉住柳婷婷,迫不及待地追問:“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到這裏來,我,我不是應該在船上了嗎,又或者,掉到了河裏?”

柳婷婷聽她說“胡話”,笑容變得很勉強:“小蕙,你忘了嗎?是,是我不好,我燒那本日記,你過來搶,我那時候腦子也是糊裏糊塗的,推了你一把,你的頭撞上陽台欄杆,就暈過去了……”

嗯,這些都還記得,似乎就發生在昨天,又似乎在記憶中已十分遙遠了,那麼,自己究竟是“穿越”了,還是腦子受傷導致的思維混亂?

林黛玉、水溶、穆苒,還有那一段短暫而熱烈的愛情,她是真實地擁有過,還是做了一場風花雪月的幻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