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旖旎春意!
下午五點鍾的江城上空氤氳著朵朵金黃色的赤色雲霞,這種景象在幾年之後的大中城市是注定難以見到的,葉凡開著書房的窗子,睜大了眸子一眨不眨享受這難得一見景觀,驚訝的合不融嘴,很難相信後世在都市中再難出現的場景就這麼陡然出現在頭頂的蒼穹上。一個人一個家庭乃至一個社會,終究在不可逆的時光中緩緩劃過,那些曾經認為注定不會逝去的青春,那些深深烙印在內心的畫麵,那些無數個有璀璨星光的夜晚,都會在一個呼吸一個恍惚間離我們遠去。
明天,或下輩子,你永遠不知道哪個會先來。
這句諺語是前一世的葉凡在西藏的某個景區看到的,那時的他二十五歲,內心並沒有太多憤世嫉俗,更多的是被世俗的債務所困擾,在逐漸老去的父母期待下,在那些個等不及他奮鬥就要追討債務的債主逼迫下,他隻能匍匐著彎下身子走在每一個能夠掙得金錢的地方,當時的他蓬頭垢麵留著幾天都沒有整理的胡子,背著一大包從沿海千辛萬苦帶來的稀罕玩意,目光遊離在所有可以當做潛在買家的身上,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句沁人心脾的警言,繁亂浮躁的內心轟鳴,良久都沒能從震撼中緩過神來。
那一世的他至死不懂,而今卻恍然有所悟。
下午的英語考試到四點結束,雖然沒有參加,葉凡還是選擇四點半的時候回到家裏,老媽秦水支一個人坐在客廳,無聊的擺弄手中的遙控,眼睛卻是不時盯著門口的方向,有期待更有忐忑,葉順念在臥室臨時架起來的桌子上奮筆疾書,不時從一側厚厚一遝文件中抽出一兩份翻閱,隨即又把頭深深埋了下去。
這點卻成了一直被老媽詬病的地方,按秦水支的說法,葉順念就是個一門心思寫文件卻一點腦子不動的呆子,能夠在秘書處寫文件的秘書哪一個不是才華橫溢的,可是你天天把文件往家裏拿,每晚上都是熬夜到一兩點鍾,周末更是連休息逛街的時間都沒,可有哪個領導能看得到你所付出的努力,你把這些看得見的付出換到辦公室裏,別說是堅持了十年有餘,也就兩三年的功夫,賞識啊升遷啊自然而然就有了,按照老媽的說法,這也算不上歪門邪道吧!
可葉順念每次卻笑嗬嗬的拒絕,揉著長時間因看文件而酸痛的眼睛,“老婆,別的領導看到看不到無所謂,隻要您這位大領導看在眼中就行,我這不是想著抽出更多的時間和你在一起嗎,你看啊,如果我天天在政府辦公寫文件,先不說大半夜回來你放不放心,一天下來也就是大半夜才可以說兩句話。現在這樣多好,抬頭低頭都能看到你的身影,而且滿屋子都是老婆大人溫馨的氣息,每呼吸一次我都幹勁自足哦!”
每一次秦水支都會在這種吳儂軟語中沉醉,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不假,可前提她首先是一個男人的妻子,無論這個男人權勢滔天還是平凡普通,她都愛,深愛!
從二十年前第一次看到葉順念,她就愛上了,熾烈而深沉,曾經的她有一個富足到令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家族,可為了這個男人,她毅然而決然的放棄一切,哪怕是同那個曾經的家族一刀兩斷,這種堪稱小說的橋段很俗,簡直是俗不可耐,如同童話中的公主最終愛上的不是白馬上的翩翩王子,而是為王子牽馬的寒酸馬夫,可她不後悔,一點都不,隻因這個從沒有在外麵花天酒地過,從沒有對她苛責嚴厲過,她知道也真懂,這些東西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可以堅持一天兩天哪怕一個月都沒問題,可能二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下來的,在這個越發浮躁的社會上不多,那個在沿海一帶堪稱富可敵國權勢滔天的家族說過,隻要後悔她可以任何時間回家,哪怕早過了芳華之齡都無所謂,可秦水支堅持了二十年,即便一年前那場險些奪走性命的重兵都沒有屈服。
她終究是幸福的,雖然這個家庭因為天價的債務而越發風雨飄搖,雖然她所在的二院昨天下發了的因效益遞減而不得不清退員工和遲發工資的通知,可她依舊心甘情願,因為她有一個愛他的丈夫,以及她親愛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