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建華剛要去上班,小於在門口堵住了他。張建華轉身回到屋裏,小於告訴他,牟達利昨晚很晚找到他,讓他加盟,年薪八萬,還有專車。張建華也把昨晚牟達利來的情況說了。
小於問張建華準備怎麼辦。張建華說想了一夜了,不願和牟達利合作。
“一邊是高薪聘我,一邊是裁減五十多個工人,我要應聘了,我還是人嗎?”張建華一下子激動起來。
“我也不願應聘,人不能隻講錢,不講良心。”小於說。
張建華看著自己的助手、徒弟,心裏一陣泛熱。但他說你還年輕,要找個事幹。
小於說準備與大學的老師聯係一下,看能不能到他的研究室去工作。
張建華說這就好。沒想到張建華說到這裏,小於竟抽泣起來了:“我這樣走了……對不起工人們……”
“別哭了,沒有別的辦法。不管怎麼說,你是個有良心的人,我沒看錯……”張建華也說不下去了。
中午,張建華回家,一見馬梅就說:“我想向上級反映冷水溝錫礦的事。”
馬梅正在做飯:“向誰反映?反映什麼問題?”
“向省裏反映。冷水溝這樣處理,一是售價太低,這裏有八百萬的缺口,二是對工人處理不當,不能一腳踢開。”
“這兩個問題,你向李書記提出過,他不是作過解釋嗎?”
“那樣的解釋能服人嗎?”
馬梅有個親戚在省扶貧辦公室工作,前天他在電話裏說,問題比冷水溝突出的還多得很。馬梅認為,既然這樣,向上反映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而且,人家能聽你的而不聽書記、縣長的?還有,向上反映,縣領導認為告了他們的狀,一下子就把關係搞僵了。
馬梅說:“不管你當不當局長,以後還要在沅城過日子呀!”
張建華說:“我不能因為我要過日子就不管工人弟兄們。我公開反映,把寫成的材料一式兩份,一份送省裏,一份留縣上。我錯了,我心服口服。縣上錯了,就由縣上糾正。”
馬梅知道,張建華遇事會與自己說一下,都是通報一下,很少商量,何況是冷水溝錫礦這樣的問題,要勸阻他是勸阻不了的。而且從根本上說,她讚同張建華的觀點,隻好說你要注意減少負麵的東西。
小於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找到張建華:“在反映材料上落上我的名字,我們一起向上級反映這事。”
張建華一聽很感動,但他不同意小於落名:“這事……還是由我一人來。你還年輕,還要工作多年,有些關係不能不考慮。”
“張礦長,你是為我的前途考慮吧,我們這是公開反映自己的意見……”
“小於,話雖這麼說,但問題不會這麼簡單。”張建華勸解說。
張建華用一天工夫把材料寫好了。小於給他派了礦上的北京吉普。
“我已經離開礦上了,還用礦上派車?”
“老礦長,這點小事你就別再說了,你不都是為了礦上的弟兄嗎?”小於副礦長說著,眼眶泛濕了。
張建華到了省經貿委,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輕人。聽了張建華的口頭彙報,看了張建華帶來的書麵材料,年輕人說,我們知道了。
張建華急著問:“那怎麼處理?”
年輕人笑了:“老同誌,這事還能那麼急?”
“不急不行呀,不急工人就被裁下來了,沒活幹了,沒飯吃了。”張建華的話像打連珠炮。
年輕人告訴他,全省這類情況很多,光接到的書麵告狀信就有七八十封。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
“這個呀,當然隻有先調查,然後向上彙報。”
“什麼時候去調查?”
“這個,我們盡快吧。”
“同誌,請你們快一點去,晚了,就來不及了。”張建華近乎懇求。
“好,好。”年輕人安慰張建華。
張建華走出經貿委辦公樓,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駕駛員急忙扶住他,一摸,頭熱得燙手:“老礦長,你……”
“沒事,這兩天沒休息好,回去吃點感冒藥就好了。”張建華說著就要上車,但沒跨進車裏,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臉鮮血。駕駛員又驚又嚇,不由分說,將張建華送往醫院。
急診室醫生一看摔傷,急忙給張建華清洗、止血。這些做完後,張建華仍低垂著頭,手捂在胸部。
“怎麼樣?胸部難受嗎?”
張建華吃力地點點頭:“透不過氣來。”
醫生轉向駕駛員:“拍個片子。”
張建華在駕駛員攙扶下,上樓、下樓,拍了片子。
醫生拿著片子,神情異然。他讓二人等一等,拿著片子到了內科。十多分鍾後,門診醫生回來了:“必須馬上住院。”
“馬上住院?我是什麼問題?”張建華問。
“……肺部有點問題,進一步檢查後才能確診……住院是內科主任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