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鶯鶯給鄭氏去了一封信,已有十日。按理來說鄭氏應當收到了信,卻遲遲不見有人來。
鶯鶯心裏愈來愈失望,又過了五日,仍不見有人來,她心中才認清了現實。
是了,一個進了青樓的女子隻怕是丟盡了家族的臉麵。她娘,這是叫她自我了斷呢。
鶯鶯忽然想起去年暮春在普救寺做的一場夢,張生要納她為妾,她娘巴不得把自己送出去。最終自己卻選擇了一抹白綾,自我了斷,也不知她娘會不會疼惜自己。
不過短短一年,怎麼好似過完了一生呢?
這一日,老鴇準備再勸勸鶯鶯,推開門就看到她正要上吊自殺,腳下的凳子已被踢開。
她忙叫人幫忙一起將鶯鶯弄了下來,罵道:“怎麼這麼傻?啊?怎麼這麼傻!”
鶯鶯躺在床上,心如死灰:“我娘她不要我了。”
老鴇安慰道:“怎麼會?定是家裏有事耽擱了,你再等幾日。著什麼急,我又不叫你接客,等你家人來了,一並將這些日子吃住的錢給我就是了。”
鶯鶯搖了搖頭:“姐姐,我不再是那個她眼中冰清玉秀、端莊嫻雅的京師第一千金,她不會再要我了。”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除了死,我還有何路可走?”
老鴇見怎麼勸都勸不動,便說:“怎麼沒路走?離了你娘,你就活不下來了?就是在街上要飯也能活下來,況且你還是相府千金,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紅總會吧。接點兒繡活,怎麼著兒也能把自己養活了。”
鶯鶯看向老鴇:“我行嗎?”
“怎麼不行?人活在世,丟掉臉上這張皮,不就吃口飯的事兒嘛。”
鶯鶯閉上眼睛不說話,等到老鴇要離開時,鶯鶯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給我一碗落胎藥。”
老鴇笑了,說再多都不如她自己想通。她拍了拍鶯鶯的手,說:“放心在姐姐這兒養身子。”
鶯鶯摸著自己的肚子,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孩子。但這本來就是一個錯誤,生下來隻會讓她日日夜夜想起張生那個畜生。況且姐姐說得對,帶著個孩子隻會永遠拖累她。
第二日,請了郎中,開了一副滑胎藥,老鴇親自煎好後端來給鶯鶯。
鶯鶯沒有再猶豫,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
孩子,早去早投胎,下一世,眼睛放亮點,找個好人家。
鶯鶯擦去眼角的那一滴淚,將碗遞給老鴇,衝她微微一笑。
老鴇神情複雜,她這百花樓裏多少傻姑娘不聽勸,便要把孩子生下來,最終還是苦了自己,也苦了孩子。
喝了滑胎藥後的第一天,鶯鶯感到惡心、頭暈,還會嘔吐。
到了第三天,肚子開始疼起來,身下也開始流血。鶯鶯痛得直打滾,疼得暈過去,醒來還是疼。疼了約莫有十日,終於好了一些。
老鴇叫了產婆,來給鶯鶯清宮。鶯鶯隻覺得又死去了一回。
沒過幾日,鄭恒找到了百花樓。
見到鶯鶯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還以為她得了重病,忍著眼淚一臉悲戚,不敢哭出聲。
鶯鶯聽見聲音,強睜開眼睛,見到鄭恒,心裏湧出一絲驚喜。
她問:“表哥,你怎麼來了?誰叫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