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鄭恒來看鶯鶯,他問紅娘:“表妹如何了?”
紅娘立時紅了眼:“前幾日還能喝幾口粥,這兩日竟是連藥都喂不進了。”
鄭恒道:“我進去瞧瞧。”
見她比之之前更加憔悴,臉上毫無血色,出了門失聲痛哭起來。
紅娘見了,那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她虛長鶯鶯幾歲,是鄭氏自小撥給鶯鶯的。雖事事向鄭氏稟告,但待鶯鶯也是一心一意。
鶯鶯麵上雖端莊嫻雅,骨子裏卻最是倔強倨傲。常常為了她事無巨細得把事情告訴鄭氏而鬧紅臉,卻從未向給她穿小鞋,更是從未動對她過手。
想起在相府的那些歡快的時光,紅娘隻覺痛徹心扉。
怎麼好好的一個人就時日無多了呢。
紅娘不禁自責起來,都怪自己幫了張珙。如果那天她沒有關上那扇門,鶯姐兒就不會有身孕,也就不會大出血了。
鄭恒問:“姑姑怎麼個意思?”
紅娘抹了一把淚,說:“老夫人來看了一回,說生死有命,早早將後事預備下了,說是衝衝喜。”
鄭恒剛想說什麼,隻聽屋內的鈴鐺突然響起。
兩人對視了一眼,快步走向屋內。
鶯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看著另一個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深淵,卻無法拉住她。
正當她也要掉下去的時候,忽然畫麵陡然一轉,她見到了法本長老。他輕輕一點,鶯鶯就醒來了。
睜開眼,看到紅娘和表哥正緊張得看著自己,鶯鶯扯著嘴微微一笑,那兩人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想喝口水。”鶯鶯的聲音有些嘶啞。
紅娘和鄭恒又一同轉身去倒水。
紅娘便轉身將鶯鶯扶起來,半靠在自己懷裏。她端過鄭恒倒的水,摸了摸杯子,是正適合的溫度,這才喂給鶯鶯喝。
喂完水,紅娘給鶯鶯掖好被子,對鄭恒說:“表少爺,你陪小姐說說話,我去請郎中。”
“你去吧,這兒有我呢。”鄭恒道。
兩人心中都怕這是回光返照,紅娘又回頭看了一眼,鶯鶯朝她一笑。
紅娘轉身就紅了眼,匆匆離去。
鶯鶯見鄭恒眼眶發紅,安慰他:“表哥,我沒事。”
“自然,表妹自當是長樂永康、福壽無疆。”
“你去打點熱水來,擰個帕子給我擦擦臉,躺了這麼些天,渾身上下都難受。”
鄭恒起身出去打了盆熱水,然後從懷裏拿出一方帕子,浸濕,擰得半幹。他半伏在床邊,一點一點給鶯鶯擦著臉。
鶯鶯看到帕子上繡得一隻小鳥,問:“這帕子你還留著?”
鄭恒不知想到什麼,笑道:“這還是你初學女紅時繡的呢!繡好拿來叫我猜,我猜了隻小黃鴨,你說是黃鶯。我偏偏堅持說是小黃鴨,結果就把你給氣哭了,好些天沒搭理我。”
“我記得叫紅娘丟了,卻沒想到被你撿了去。”
鄭恒臉一紅:“這不是怕你生氣嘛,哪能真讓紅娘扔掉。”
兩人又沉默下來,屋子裏靜悄悄的,隻聽見外麵黃鸝鳥清脆委婉的聲音。
鶯鶯拉住他的手,說:“表哥,帶我走吧。”
鄭恒回握住她的手,不等他回答,紅娘就帶著郎中趕來了。
“果然心病還需心藥醫,凡事多看開點,病就少了。我再開三日的藥,三日後再改藥方。”郎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