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小文,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為她擋刀而死。
“住手,別打了。你走吧。”她心軟了。
“你是將軍?”
宋雅致一驚。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叫了。
“你是?你是誰……快說……”宋雅致顫抖著聲音。
“……一月水仙清水養, 二月杏花伸出牆, 三月桃花紅豔豔, 四月杜鵑滿山岡, 五月牡丹笑盈盈, 六月蘭花吐芬芳, 七月荷花別樣紅……”
法顯並沒有回答,他用低柔的聲音唱起這首歌。
“小文,你是小文?”刹那間,宋雅致淚流滿麵。她淚眼婆娑的打量著這個完全陌生的和尚,分明是謝美華一直偷瞄的法顯。
這首歌是奶嬤嬤在她小時候教的,奶嬤嬤是何家唯一對她好的人。
而她也隻給小文唱過這首歌。
“將軍,此處不是說話之地。”法顯環顧四周。
“跟我走。”宋雅致凝視一聽,隱隱約約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不,跟我來,我熟悉這裏。”法顯深色的夜行衣在秋風中卷起一抹急切的弧度,他帶著宋雅致七彎八拐,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羅漢堂。
這裏空無一人,隻有十八羅漢的金身威嚴的俯視眾生。
“哇。”由於之前被打了一掌後來又和宋雅致激鬥一場,法顯嘔出一口血。
“小文,你沒事吧。”宋雅致從小錦袋裏拿出一枚靈芝養生丸遞給他。
小文看也不看就吞了下去。
宋雅致又是一陣淚目,哪怕已經換了一副軀殼,小文依然毫無保留的相信她。
調息了一陣,小文的氣色好多了。
“怎麼回事兒?”
“我去殺那個賊子,沒想到他穿了軟蝟甲。”法顯聲音低緩。
“你去殺劉鈺?”宋雅致驚了一下。
“是的,他害死了你,他該死。”
前世,小文一直看不順眼楊晾,覺得他別有用心,何誌賢一直不喜歡小文說楊晾的壞話。
“是啊,他怎麼樣?”
“沒事,我不是他的對手。”
“嗯,他少有對手,以後別硬碰硬,仇,我要報,但不能把自己折損去,不劃算。”
“我以為你會怪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宋雅致不答反問,畢竟三年前小文就已經死了。
小文找了一個蒲團坐下,望著擠進窗棱的冷月。娓娓道來。
小文死後重生在了和尚法顯身上,他醒過來以後就去了孤城,可是他不知道怎樣解釋自己重生的事,沒辦法,他隻得怏怏不樂的來到建康。
他仍然時時刻刻關注著何誌賢,劉鈺凱旋歸來,他知道了,他在人群中認出來了劉鈺就是楊晾,得知何誌賢是劉鈺和朱芷柔害死的,他伺機報複。
“那你知不知道劉鈺第一天就被人刺殺?”
“是你?”
“不錯,他穿的軟蝟甲,我功虧一簣。”
“這個狗賊太狡猾了。”
“他長期臥底敵營,怎麼可能沒有一點保命法則。”
“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追隨你。”他原本躲在寺廟就是權宜之計。
“可是你的身份?”
“我想還俗。”
“你師父允許嗎?”
“我是自由之身,掛單雞鳴寺。”
“好。”這輩子她一定好好對待小文,以彌補自己的虧欠。
萬幸他們都重活一世,老天爺終究待她不薄。
“劉鈺這會兒應該已經把寺廟翻了一個底朝天。”宋雅致有些擔心。
“走,跟我走,我知道一條地道直通你的禪房。”
“行。”看來,小文這幾年不是白待的。
兩個人剛進入禪房坐定,馬啟就帶人闖了進來。
婢女隨侍在側,法顯正雙手合十,嘴唇上下翕動。宋雅致則是一張張的疊好往生咒在竹籃裏,看樣子正準備去燒給亡靈。
“女郎。”
“馬侍衛這是?”
“我們殿下遇刺了。”
“是嗎?”宋雅致神情平靜。
“屬下冒昧要搜一搜。”
“請吧。”
禪房不大,一眼觀盡。馬啟假裝搜著房間,卻突然一掌擊向法顯。
宋雅致心裏一緊。
卻見法顯不閃不避,口念彌陀,麵色無悲無喜。
馬啟連忙收手,雙手抱拳,“攪擾了,法師,走。”
法顯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