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2 / 3)

簡而言之,在意大利公共汽車上有人對你這麼笑,就是有人在扒你的腰包;在英國的社交場合有人對你這麼笑,就是你褲子中間的拉鎖沒拉好。雖然擠脫了身上好幾顆扣子,但是我覺得值。因為這解了不少不解之謎。這種微笑掛在我臉上,某些時候討人喜歡,某些時候很得罪人,尤其是讓人家覺得該微笑是針對他的時候。舉例言之,你是小學教師,每月隻掙三十六塊錢,還得加班加點給學生講雷鋒叔叔的故事。這時你手下那些小屁孩裏有人居然對你麵露蒙娜?麗莎式的微笑,你心裏是什麼滋味。所以她就一定要逼我承認自己是豬,這件事我馬上就要講到。後來我冒了我爸爸的名字,給教育局寫了一封信談這件事,說到雷鋒叔叔一輩子助人為樂做好事,假如知道了因為他的緣故,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變成了一隻豬,他的在天之靈一定要為之不安;我的老師因此又挨了教育局一頓批評。這些就是微笑惹出的事。

到現在我也時有禁不住微笑的事,結果是樹敵很多。在評職稱的會上這麼笑起來,就是笑別人沒水平;在分房子的會上笑起來,就是笑大家沒房住,被逼得在一起亂撕亂咬。總而言之,因為這種微笑,我成了個恨人有笑人無的家夥。為此我又想出了一種發明:把白金電極植入我的臉皮。一旦從生物電位測出我在微笑,就放出強脈衝,電得我口吐白沫,滿地打滾。假如這項發明得以實現,世界上就再沒有笑得招人討厭的家夥,隻是要多幾位癲癇患者。

我上小學時,有陣子上完了六節課還不讓回家,要加兩節課外活動。課外活動又不讓活動,讓坐在那裏磨屁股。好在小孩子血運旺盛,不容易得痔瘡。上五年級時,我有這麼一位女老師,長得又胖又高,乳房像西瓜,屁股像南瓜,眼睛瞪起來有廣柑那麼大,說起話來聲如雷鳴。我對她很反感,--這說明了為什麼後來我娶了一個又瘦又小的女人當老婆--,更何況放了學她不讓回家,要加一節課外活動。所以她講什麼我都不聽,代之以胡思亂想。忽然她把我叫了起來,先對我發了一陣牢騷,說她也想早回家,但是教育局讓這麼做政治思想教育,有什麼辦法等等--這些話對我太adult了。成人這個字眼,容易叫人想到光屁股,但是我指得是政治,是性質相反的東西--然後就向我提問:雷鋒叔叔說,不是人活著是為了吃飯,而是吃飯是為了活著。你怎麼看?我答道:活不活的沒什麼關係,一定要吃東西。老師當即宣布,咱們班上有人看上去和別人是一樣的,但是卻有豬的人生觀。我們班上有四十多個孩子,被宣布為豬玀的隻有我一個。

像這樣的事本來是我生活中的最大汙點,不能告訴任何人的,但是被X海鷹逼急了,我也把這坦白出來了。她聽了連忙伏案疾書:上小學時思想落後,受到老師批評。然後她又對我說:再坦白一件事,說完了就讓你回家。但我真的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隻有陪她磨到天黑時。在幫教時間裏我對X海鷹說:支書,我想談點活思想。她趕緊把微笑拿到臉上,說道:歡迎活思想。我就說,我想知道在這裏磨屁股有沒有用。她又把臉一板,讓我解釋自己的措辭。我開始解釋,首先說到“有沒有用”的問題。舉例來說是這樣的:小時候老師問我雷鋒叔叔的問題,我做了落後的回答。其實進步的回答我也會,但是我知道不能那麼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