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麗達倒做了一件非常叫我震撼的事情。其實日本人原本對合作項目很有興趣,這次走訪不過走走過場,我們順利地拿下了單子。
就是在那次慶功宴上,雖然用的是小酒盅,但也抵不過頻繁舉杯,觥籌交錯裏難免各自都有點飄。俗話說得好,人在職場飄,哪能不喝高。主陪是麗達,唐老板雖像個鎮店之寶一樣坐在那,卻像件裝飾品,隻在酒席開場時象征性喝了一杯,就坐山觀虎鬥。
那是我第一次見識麗達的酒量,稱得上大仙級別。那一群日本人常來中國出差,早就適應了中國的酒桌,個個實力非凡,不一會兒,就有幾個走起淩波微步了。
我也小有酒量,都是大學裏練出來的。而且,酒量這事跟遺傳基因也有關係,我爸就是個酒鬼,經常自斟自飲,每天兩斤白酒,喝出一身的病。初中時,我為了勸他戒酒,還曾經“以身作則”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試圖以一個女兒醉酒後的醜態,喚醒一個父親的愧疚。
可是,老爸卻搶下我手裏的酒,一個人跑到臥室鎖上門喝去了,還放出厥詞:這是你們逼我的。後來,每次三杯兩盞下肚,我就會想起他和他的這句話。
這次也是,我借著酒勁淚眼蒙矓,平時想不起的苦都想起來了,許多情緒蜂擁而至。我想我一介女流,背井離鄉,辛苦地打拚,不敢得罪任何人,尋找別人指縫中落下的機會,母親遠在家鄉,男友遠在他方,我怎麼這麼苦啊!
唐老板不斷地示意我多跟日本人喝酒,我一沾酒就很聽話,邁著丁氏淩波微步四下敬酒,偶爾瞥見映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臉,紅撲撲的,劉海齊齊鋪下來,一張臉笑得還蠻嬌俏。麗達私下拉過我兩三次,我小聲地問她怎麼了,她嘀嘀咕咕說什麼,我卻已經聽不清了。
後來的事我卻記得,我從鈴木大叔身邊借過的時候,他忽然伸出手把我拽住,硬往自己懷裏塞,我一個站立不穩,就跌坐在他身上,他的手死死捆住我的腰,整個人就貼過來。
我一驚,七分酒意都嚇跑了,慌亂地掙紮著想站起來,卻仿佛在泥潭一樣越陷越深,剩下的那三分醉,讓我手腳嘴巴都很不利索,心裏卻莫名其妙地清晰可鑒。我想,糟了,我遇到傳說中的性騷擾了,還是跨國性質的。
我狠狠地掐了鈴木一把,趁勢站起來,那時候心裏全是屈辱和氣憤,哪裏還管得了什麼工作為重和國際友誼,隻想狠狠甩他一個耳光再踹一腳,我的手都抬起來了。
可是,正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麗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照著鈴木那張麵目模糊的臉潑了過去。
一時間場麵亂作一團,麗達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忽然捂住嘴巴飛快地跑出了包廂,跌跌撞撞的。原來,她也喝醉了,我便也跟著跑了出去,心想這兵荒馬亂的場景,交給唐老板處理好了。
鈴木騷擾我的時候,我當時的位置,恰巧可以看到唐老板,我注意到他下意識地別過臉去看別的方向了,餘光卻倒過來--我知道他一定把一切都收入眼底,卻視若無睹,心裏幽幽地寒了一下。
我沒有找到麗達,胃裏開始翻江倒海,跑到廁所吐了一會,心裏難過得厲害。我尋思為啥我不是富二代小姐,如果我身家千萬上億,就可以不工作,不受氣,天天在購物中心自由徜徉,買一大堆奢侈品,拍成照片發到貓撲和天涯,當炫富一族,我的品味會引領時代的潮流,我的言行也站在風口浪尖上,有人捧有人罵,越多人炒我越high。
可惜,這些事我也隻敢想一想,自娛自樂,紙上畫一張餅,哄哄自己。我的鼻腔瞬間變得很脆弱,哭得稀裏嘩啦,給男友蟲子打了電話,他卻在忙,輕描淡寫地問我怎麼了,我壓著嗓子說沒事,就是想跟他說話話,他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非常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