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絳月公主被暴雪困於中北山的夜裏,數封出自魯王黎充之手的牛皮信被分別送到西都城各大王府內,其中就有燕王黎經手上這份。
自從吳太後宣布要率文武百官前往洛河拜祭,“請君入甕,屠戮黎氏”的擔憂就開始在皇族中蔓延開來。
魯王黎充在信中聲稱:自己得到了當朝皇帝的密旨,召集黎氏皇族一起發兵勤王、討伐太後。
燕王黎經顫顫巍巍道:“依公主之見,黎充侄兒當真是拿到了陛下的密旨嗎?”
絳月公主沉思良久方才作答:“這次的天降祥瑞,擺明了就是母後衝著廢帝而炮製出來的。倘若陛下真的想掙紮一番,黎充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首先,陛下年幼時與黎充同在太學讀書,感情甚好。其次,黎充在封地臨淄經營十幾載,要兵馬有兵馬,要錢糧有錢糧。如今這西都城,被母後控製得猶如鐵桶一般,臨淄就不一樣了。細細想來,本宮相信密旨屬實。”
“此刻,恐怕不僅僅是西都城內的諸王,駐守封地的王爺們應該也都收到了。公主準備如何應對?”
“哼……”絳月公主搖搖頭道:“封地的王爺們傭兵能有幾何?就算是全發動起來,朝廷的大軍頃刻便能剿滅他們。更何況這些軍隊還都分布在各道各州!倘若派出一支奇兵,出其不意,挾製住母後,倒還有幾分勝算。大舉發兵,簡直是自尋死路!”
“是呀!黎充侄兒此番運籌得過於莽撞!不要說出其不意了,此刻太後的書案上八成也擺著同樣的信件。雖然都是黎氏皇族,可軟骨頭的也大有人在!這可如何是好啊?”
“皇叔先回府吧,容我打探一下母後那邊的消息,再做定奪。”
在絳月公主手中的朝堂勢力由兩派人組成。第一派是前些年慕容曉曉幫她籠絡來的進士們,如今雖官位都不高,但勝在手握實權。另一派則是黎氏皇族。
正是因為太熟悉這些所謂的皇族了,絳月公主才篤信魯王黎充必敗。不管是居於西都城的享樂王爺,還是駐守封地的實權王爺,必然有很多人會充耳不聞,既不響應,也不揭發,靜觀其變。
而那些娶了吳氏媳婦、嫁了吳氏郎君的皇族,也許還會拿著這封牛皮信去找太後賣乖、邀功。
現在困在公主頭頂的有兩個難題。如何阻止黎氏皇族去跟著黎充一起送死?萬一母後真的要在洛河邊對皇族痛下殺手,又該如何破局?
打探消息……打探消息……消息都裝在母後的腦子裏,自己該到何處去打探呢?
不管如何,總得先入宮,先見到母後,才能觀察出些許端倪來。
描金彩漆車停到延英門外,絳月公主還未入殿便被侍衛擋住。
被公主怒目而視侍衛,雙膝不受控的發軟,哐當一下,跪地求饒:“公主殿下恕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高公公傳太後娘娘口諭‘非召,任何人不得進殿’。”
“現在何人在殿內?”
“回稟公主,是慕容尚儀。”
絳月公主先是暗罵冤家路窄,又恍然慶幸:<正愁不知道去哪裏打探消息,消息自己就送上門來了!母後既然如此謹慎,想必一定是與黎充起兵的事情有關。>
絳月公主立刻轉身前往會要閣。既然是談重要之事,想必阿標必然不在慕容曉曉身邊陪同。
果不其然,阿標正在會要閣內指揮著幾個侍女四處灑掃。
“拜見公主殿下。慕容尚儀……”
“本宮知道。你告訴她,本宮在蓬萊居等她。”
蓬萊居不同於會要閣,平時並無宮人光顧,已經荒廢多年。絳月公主看中的正是這荒廢之中的安靜。會要閣已經重新換了一批高公公派遣的侍女、太監,再也不是安靜的地方。
推開咯吱亂響的木門,絳月公主讓一眾隨身伺候的人留在外邊等候,隻身進入院內無瑕美玉般的雪景之中。
人跡罕至的緣故,蓬萊居裏寄生著一些野兔和鬆鼠。聽見人聲便亂竄一通,隨後又消失不見,僅留下一串串袖珍有趣的腳印。
絳月公主百無聊賴的撿起一根枯枝,以積雪為紙,用各種字體寫著“蓬萊居”三個字。不知過了多久,她已經寫滿了全院所有空白之處。其間有隸書、大篆、小篆、楷書、草書……有顏體字、王體字、慕容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