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輩子(1 / 2)

張川躺在病床上,思索著醫生對他說的話:“你這種情況很常見,頭部受嚴重創傷之後可能會導致的意識錯亂。你想要好起來就要積極配合治療。”

“我真的是病了嗎?我想的那些都是錯的?這裏才是現實?”張川問醫生。

“你覺得能夠隱身,能夠使用超能力,每天都是夜裏,滿世界都是喪屍的世界和你現在眼前的世界哪個更像是真實的?”

張川沉吟不語,這個醫生誠懇的態度讓他覺得值得相信。

“你想要早點好,就和我詳細說說你夢見的那些事情,我才好判斷你大腦的哪個部分仍然殘留淤血,使你產生認知障礙。”醫生繼續道。

“為什麼必須要說?”

“大腦有很多功能區域,每個地方出問題,都會產生不同的症狀,我必須根據你說的故事大概判斷出問題的區域,再配合相應的腦部CT診斷來分析你的病情。”

“我現在就跟你說。”

“我要下班了,你沒事可以寫下來。”

隨後,張川詳細的寫下了自己夢中的一切,在醫院裏呆了兩周之後,回家。繼續幫忙照顧家裏的小店子,三年後,結了婚。一年後,媳婦為他生了個孩子。

轉眼間,孩子能走了,孩子能跑了,孩子上幼兒園,孩子上小學,城市裏的樓房一座座的豎立,街道變得更加寬闊,張川每天的生活幾乎都一樣,他也偶爾想過擺脫這樣的生活,但是家人孩子要養活,不得不做,不得不繼續每天呆在店鋪裏,迎來送往路過的客人。

時日如飛,孩子幾乎在瞬間就長大了,讀完書,離開了家,到外地打工,張川繼續努力的工作賺錢,為孩子將來結婚買房攢錢。

眨眼間,孩子也結婚了,生了一個孫子,他們在外地買了房,過年過節才回家一趟。張川和老伴早上起來看看電視,然後10點左右開始做午飯,吃過午飯,睡個午覺,下午出去逛逛。漸漸的,參加親戚朋友的葬禮多了起來,然後張川送走了自己父母,又送走了媳婦的父母,這個過程持續了幾年或是十幾年,終於結束了,再也沒有人邀請他參加婚禮或葬禮了。

張川有時候偶爾會回憶起自己那次被高空墜物打中時自己的那些妄想,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喜歡那樣的生活才會有那樣的妄想吧。太平年代,衣食無憂,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呢?

漸漸的,張川覺得時間已經停止了,每天都是一樣,太陽每天升起,太陽每天落下,每天做著同樣的事情,隻有每一年過年,兒子媳婦還有漸漸長大的孫子會讓他覺得時間仍在流逝。

終於有一年,張川的媳婦病了,去了醫院,然後再也沒有回來。張川傷心了一陣,大概有個十幾年吧,終於習慣了沒有媳婦陪伴的生活。

家附近修了新的公園,張川除了回家做飯,整天整天的呆在公園裏,看著路過的老人,小孩,年輕人,中年人,看著他們才能緩解那種冷到骨髓的孤獨。整個世界似乎離張川越來越遠,越來越陌生,而年輕時的每一個細節則越發在回憶裏變得清晰起來,張川又找到了新的樂趣,每天每天挖掘回憶裏的每一個細節,但是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了,他就故地重遊,然而,這樣的努力並非總是成功,世界變化太快,許許多多回憶中的地點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隻有抬起頭才能望到頂的高樓。

多次挫折之後,張川放棄了這樣的努力,也不經常出去了,因為走不了幾步就頭暈眼花,整天整天的看著電視,電視裏演的什麼東西,他看不懂也不在乎,隻是因為電視開著就能讓冷清的家裏變得熱鬧起來。“就這樣死去也沒關係吧。”這個想法常常出現在張川的腦袋裏。但是他懶得為此而行動,死亡像禿鷲一樣在他身邊徘徊,卻異常有耐心,毫不著急。一種新的恐懼與悔恨開始包圍著他,並非是死亡,而是他意識到自己的一生毫無價值,毫無意義,一事無成,除了後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