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寫的周記往往都是以“雜感”作題目的,而且都隻是隻言片語的對社會現狀的感觸或牢騷。潘龍甲離開的時候,我卻特意寫了篇感傷而完整的文章。
在文章中,我把我們的相遇比喻成雨珠的彙聚,我們帶著各自的夢想,從四麵八方來到這裏,終於彙成了水。然而,我們最終卻無奈烈日的灼烤,化成了汽,去了我們各自的方向。自然,我還發了一點小小的牢騷,我說潘龍甲來的時候和我們一樣,載滿著重重的人生追求和夢想,並把這追求和夢想托付給這兒的人,然而這兒的人卻不懂這份托付的分量!……最後,為了控製傷感的情緒,我安慰自己,我為什麼要難過呢?潘龍甲雖然走了,他卻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而我呢?這樣庸庸碌碌的生活讓我感到前路越來越迷茫……
“今天我以考上藺中為榮,但我希望將來藺中以我曾經考上它為榮!”剛踏入藺中校門那天,我雄心萬丈的在心裏暗暗發誓。現在回想當初的豪言壯語,我開始思考李丹說潘龍甲說過的那句話——“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是的,我們這一群在初中時做慣了“鳳首”的佼佼者在進入高中後就成了“雞尾”,這種巨大的落差讓人很不適應,我們還沒找對安放“八千考生中拔尖的一千人之一”優越感的合適位置,第一次感覺老師看人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時候,突然失去力度而感到強烈的不公平!
我們班第一個離開的人並不是潘龍甲,而是駱藺紅,一個長著兩顆兔牙的很可愛很開朗的女生。她是我所見過在男生麵前唯一一個不怕多吃飯的女孩,她的飯量像男生一樣大,卻從不擔心長胖,給人的感覺很真實。那種真實更體現在她看我的眼神中,能明確的捕捉到她對我的不屑和厭煩。好感或許隻是單向的,反感卻絕對是雙向的。所以對於駱藺紅的離開,我並沒有太大的不舍和難過。
再後來李科和劉鵬轉校了,我們依舊忙碌著,像螞蟻一樣在寢室、教室、食堂三點間穿梭得有條不紊,漸漸變得壓抑和麻木。直到分班,到那些想見和不想見的人被分在同班,我明白,我的生命中,與某些人的緣分已經相交相切過了,而另一些人的生活又將擴散到我的生活裏!亞非也走了,然後是阿亮。阿亮走得很熱鬧,我們舉辦了一個離別的酒會,我們將離別的酒同時也澆在了愛情的傷上,將對朋友的祝福連在自己日漸不堪入目的成績上!下一個離開的是我嗎?一定不是!因為我是我們整個家族最有希望考上大學的人,是將能光宗耀祖的人!
阿亮走的頭天晚上,天下著雨,我用一個背簍幫他背著他不再需要的破書!他站在公話亭邊給管小妹打著電話,他說:“阿亮的字典裏沒有後悔兩個字……”我想管小妹一定勸他說:“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我能聽出阿亮說這句話時是猶豫的,是沒有底氣的!無論阿亮是否猶豫過,是否有底氣,最終他是走了,帶著他給我們最初的歡樂和最終的難過走了!
酒會上,我們搶著麥克風或者拿著空啤酒瓶狼嚎鬼叫般的高歌著。我想起子嫻生日聚會上我為她唱那首《拯救》——“誰能把誰拯救?當愛覆水難收……”很有一種萬劫不複的味道!或許是歌詞觸動了深藏心底的那個結,那時特別想向她表達我的深情,但是,僅僅是一首歌,那又豈能表達得了?後來,我的嗓子痛了一個禮拜,那種延續的痛,那種由內心擴散至身體的痛,讓我感受到當時的酣暢淋漓。麥克風終於傳到了我的手裏,於是我想到為她高歌一曲,不管她能否聽到,如我內心對她無數次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