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一隊隊匈奴人騎著高頭大馬。
領頭的衣著漢服,是皇帝的服。
身後的樂團跟隨著,演奏起了頗具異域風情的新朝雅樂。
勇士巴都看著此情此景不禁流淚了,他對身著黑色皇袍的男人說:“Хан, би хэзээ нэгэн цагт Хятад руу орж чадна гэж хэзээ ч бодож байгаагүй(可汗,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到中原。)”
男人一笑,頗為輕鬆的回道:“Намайг Эзэн хаан гэж дууд(叫我皇帝。)”
隨後他想起了什麼,又對巴都道:
“Намайг Хятадын эзэн хаан гэж дууд(叫我大漢皇帝。)”
……
這個自稱皇帝的人叫劉淵,自稱冒頓單於後人,是匈奴王與和親公主所生。
司馬昭滅蜀那年,也就是嵇康死後的第二年,他曾隨父親前往洛陽朝拜。
那時晉朝未篡,大魏仍是赫赫武功。
12歲的劉淵親眼看見了洛陽的繁華,便再也沒有辦法正眼瞧著自己的草原了。
酒席宴間,他還看見了當時剛剛滅亡的季漢皇帝劉禪。
他的一句:此間樂,不思蜀。
逗笑了已經逐漸變老的司馬昭,卻激起了這個名叫劉淵的匈奴王子的鬥爭之心。
從那天起,他的心裏便升騰起一個念頭:複興大漢。
他從心裏認定了,自己是一個漢人,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匈奴人。
這個精神漢人就那麼等待了三十多年。
終於等到了八王之亂,各路王爺率領著全國最精銳的部隊打內戰。
劉淵苦等數年,在趙地,招兵買馬,善待百姓,逐步蠶食西晉。
當時的人絕不會想到,胡人會有占領中原的一天。
這是自有曆史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
可還是發生了。
八王之亂並沒有贏家。
……
於是永嘉南渡。
王與馬,共天下。
琅琊王氏的掌門人王導和琅琊王司馬睿,一拍即合,共同來到了理想的南方,重建起了晉國。
史稱東晉。
司馬睿成為了東晉第一任皇帝。
王導的王氏家族,則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東晉的第一大家族。
北方的世家大族,原先想著換一個皇帝也並不會影響什麼,可胡人不管你,家大業大,那就是胡人的儲備糧倉。
一波波宰大戶。
北方的世家大族便有一些懷念昔日的晉朝。
聽聞衣冠南渡。
一批批的北人懷揣著希望來到南方。
他們中有些人曾經曆過石崇那階段,經曆過那一次金穀園內最後的輝煌。
其中不乏一些滿心北伐的異士。
譬如聞雞起舞的祖逖。
他們甚至活到了桓溫時期。
還有一些人留在北方。
譬如當年被石崇救下的劉琨。
與當時民眾自發形成的堡壘一起戰鬥,進行著艱難的敵後遊擊。
長江以南。
老爺們重新回想起了自己昔日在洛陽的繁華生活。
於是,過江諸人,每每遇到美日子,常常聚集在像極了當年金穀園的一個地方,他們管這兒叫新亭。
曲觴流水,吟詩作對。
一時間好像回到了當年那種快樂的生活。
許多人寫詩讚美這景色,許多人感慨這並不輸洛陽。
可是坐著的周侯爺忽然說話了:“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
是啊,任憑風景再好,可是山河破碎,自己中原之人,可還不是要流落在吳地嗎?
於是眾人相視而泣。
這時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他的臉色很冷,拍了拍桌子。
所有人的鬆弛的心啪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是王導,權勢比皇帝都大的王導。
他緩緩開口:“娘希匹,你們這群朝巴,不想著怎麼報效國家,反攻中原,卻天天躲在這裏喝酒,感傷故國,好像國家亡了一樣……”
……
晉亡了嗎?
這是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即使王導也在打鼓。
西邊有李雄占領蜀國故地,北邊有石勒占領魏國故地,而晉朝偏安在吳地,怎麼看都像是回到了三國時代。
他忽然明白了劉備和諸葛亮曾說過的:“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
這是何等的慷慨激昂,又是何等的無奈。
後世的人稱呼他和司馬睿建立的這個政權會叫什麼?
吳晉?
南晉?
東晉?
後晉?
搞不懂,但這時的王導是打內心深處的想當諸葛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