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嫻被它故作高深莫測的語氣唬的一愣,遲疑道:“性命是最根本的籌碼,既然尚能活命,如何算作有過之無不及?”
“正是因為你尚有一命可活,才會遭受更殘酷的折磨呀!一朝國破家亡,金枝玉葉的嬌貴公主淪為階下囚,跌入塵泥任人踐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實在無路可走,隻能拋下尊嚴匍匐於人足下,做一輩子掌中玩物籠中雀鳥,泣淚啼血、苟且偷安、鬱鬱終身……如此禍患,你覺得呢?”
阮嫻感覺耳朵嗡嗡的,思維有點遲滯。
“不過呢,你也不用太擔驚受怕,這不是有我呢嘛,我就是來拯救你的呀~”它語氣一轉,試圖緩和凝重的氣氛,然而因為沒有人搭腔,故作歡脫的話語便慢慢尷尬了起來。
就在它企圖再說點什麼緩解尷尬的時候,阮嫻忽的抬眸:“我有一點想不明白。”
“什麼?”
“我很感激你願意救贖我的義舉,可世人千千萬,比我悲苦者、比我高貴者、比我惋惜者都不計其數,你們為何偏偏選中了我?”
阮嫻從來不覺得好運會毫無緣由地降臨在自己身上,若非有利可圖,憑什麼得天獨厚?更何況它的話玄乎其玄,個中真假她也無法分辨,若是一味盲目聽從,萬一它存了壞心,自己根本避無可避。
“謔,很警惕嘛!你這小腦袋瓜,簡直聰明的不符人設!”它嗬嗬一笑,又清清嗓子正色道,“我們確實輕易不會擾亂你們的秩序,你之所以是一個例外……”
“噌——”
忽然風聲呼嘯,一道白光劈開空氣破空而至,一聲撞擊,一根長矢沒入木柱,截斷它的話語。
“什麼人?!”阮嫻登時抬眸,警惕地望向聲音源頭。
“發生什麼事了?”那聲音茫茫然。
“許是有刺客,等會兒再說。”
“刺客?!?!?!”
“噓——”
“你放心,別人聽不見我的聲音……怎麼會有刺客?!”
阮嫻沒再搭理它,屏住呼吸思考對策。
然而接下來再沒有箭矢入內,困惑之際,她終於發現箭矢上紮著一封信。
阮嫻撐著浴池邊沿起身,濕潤的皮膚接觸到空氣,凍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匆匆扯過外袍披上,朝那箭矢走去。
取下信件一看,背麵落書“長徽親啟”。
看來不是刺殺,隻是恐嚇。
對她而言,隻要性命無虞,一切都好說。
阮嫻鬆了口氣,拆開信封一探究竟。
【戌時一刻邀月亭,有要事相商。事關重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望公主清退閑雜人等,隻身等候。】
信尾沒有署名,隻在背後注了一行字:閱後即焚。
“喂喂?怎麼沒聲音了?不會真出事了吧!”它聽起來有點慌。
“我沒事。”阮嫻搖頭,“沒有刺客,隻是一次不大溫柔的相邀。”她將信上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邀月亭?那不就在公主府裏?!這人誰啊?這麼囂張,也太不把公主放眼裏了吧!”它憤憤然。
“時代變了,公主的處境早就大不如前了。”
“沒禮貌,實在是沒禮貌!”
阮嫻歎氣:“所以我這無權無勢任人欺淩的公主,能碰上什麼得隻身赴會的重大要事?”
它默了一瞬,底氣不足道:“這個……”
她顯然也沒打算要它回答:“罷了,管他什麼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以身涉險,最好還是向外界尋求幫助,能避則避。”
阮嫻將紙揉成一團,邁開步子往屋外走去:“來人啊——”
又是“咻”的一聲,生生定住了她的聲音和腳步。
阮嫻機械地轉過頭,看向那支同自己擦肩而過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