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肆翊眼睜睜看著顧家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僵硬,心中莞爾,麵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神色來。
畢竟,就算今日顧肆翊當真逼著顧老夫人向她行禮,於法於理也無人能指責她的錯處,最多不過是在道德上譴責她一番罷了。
她又向來我行我素,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若她堅持,院子裏的這群人,還真就拿她沒有絲毫辦法。
顧肆翊沉默片刻,將鞭子遞給一旁候著的鄭嬤嬤,起身含笑道:“都起來吧,聽說老夫人身子不適,不知有沒有好些?”
稱呼‘老夫人’,而不是‘祖母’?眾人心中了然,祁雲郡主這是從一開始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眾人見顧肆翊沒有堅持,而是主動站起身,全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就連一旁的鄭嬤嬤,此刻都暗自舒了一口氣。
雖說這位顧家老夫人並非什麼慈祥和善之人,自己待旁人也極為刻薄,實在不值得同情,但若是自家郡主當真讓她行了這禮,到底說不過去,於郡主自己也是有害而無益。
顧老夫人的臉色,這會兒已經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
春麗姑姑擔心再起衝突,急忙輕輕扯了扯顧老夫人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朝著顧肆翊再次行了一禮。
“回郡主,老夫人近日身子不太爽利,一直擔心過了病氣給郡主,這才沒有第一時間迎接郡主,還望郡主莫要見怪。”
直到春麗姑姑說完這些話,顧老夫人的麵色才又緩了幾分,冷聲接道:“是啊,祖母年紀大了,若是過了病氣給你,豈不叫人心疼。”
顧肆翊聞言一挑眉。
嗬,心疼?若是你眼裏的蔑視與不屑表現的不那麼明顯,我有可能還真能信上幾分。
上次她被暗殺,休養了那麼久,整個顧府除了派管家送了些補品以外,這府裏上上下下的顧氏子孫們,她可是連一個人影子都沒見到過。
顧肆翊哼笑一聲,點頭道:“老夫人所言極是。”
說著,不待顧老夫人再說什麼,轉身對鄭嬤嬤道:“嬤嬤,您瞧瞧,本郡主就說老夫人是最重禮儀,最明事理之人,怎麼可能是故意擺架子不出來,故意想叫本郡主難堪,如今您信了吧?”
鄭嬤嬤聞言,微微垂首應道:“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望顧老夫人莫要怪罪。”
顧老夫人哪裏能聽不出顧肆翊這番話裏的嘲諷意味,若是換了旁人,此刻她早就翻臉了,但唯獨對這位鄭嬤嬤不成。
顧老夫人就算再怎麼拎不清,心裏也明白,這位鄭嬤嬤的身份地位不一般,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編排得起。
鄭嬤嬤從當今皇上身為皇子的時候,就一直陪侍在聖駕左右,就連皇後娘娘都要給她幾分顏麵,哪裏是她能輕易得罪的。
也就是這個野丫頭有位好師父,這才能讓皇上派鄭嬤嬤親自護在她左右。不過,這山野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麵,如此不知好歹,竟然還敢這樣使喚鄭嬤嬤。
顧老夫人雖然心中氣憤,麵上卻還是盡量放緩語氣,道:“嬤嬤哪裏的話,是老身做事不夠妥當,這才叫嬤嬤誤會了,還望嬤嬤莫要放在心上。”
顧肆翊眼看著顧老夫人明明一臉憋屈,卻還要強顏歡笑,一副生怕被鄭嬤嬤記恨的模樣,心中著實覺得有些好笑。
她直到此時,才終於算是明白,為何武帝執意要安排鄭嬤嬤來郡主府,而鄭嬤嬤又為何要陪著她一起到顧府來。
京城的這些貴婦們,也許不會把她這個沒什麼分量的郡主放在眼裏,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輕視了鄭嬤嬤。
鄭嬤嬤微微頷首,麵露微笑道:“老夫人言重了,郡主都不曾發過話,老奴仗著資曆老隨意評判,的確是僭越了。”
顧老夫人聞言,臉色又是一僵。
鄭嬤嬤話裏的意思很明顯,祁雲郡主是主子,她為仆,主子都沒有發話,這裏哪有她這個老仆說話的份。
而顧老夫人偏偏對祁雲郡主不假辭色,反而對她這個老仆和顏悅色,這和指著她的鼻子,嘲諷她不識禮數,為老不尊有什麼區別?!
顧肆翊可不管顧家的老夫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在想些什麼,她側身對著鄭嬤嬤道:“嬤嬤,既然老夫人一番拳拳愛護後輩之心,本郡主也不好拂了這番心意,命人將補品留下,本郡主就先回府了。”
說完,也不等顧老夫人答話,便立刻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鄭嬤嬤應了聲“是”,示意身旁的丫鬟將禮品放下,朝著顧老夫人微微服了服身,也跟著轉身走了出去。
而顧家老夫人見顧肆翊竟然說走就走,壓根兒沒把她放在眼裏。怒急攻心,眼前一黑,若不是春麗姑姑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差點就栽了個跟頭。
原本是裝病,此刻倒是真的被氣出毛病來了。
這個豎子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