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決戰淮海(5)(1 / 1)

“旦啊?昨兒個下地冷不?”

“好冷哩!那白毛子風橫著飛呐!”

“那今兒個咱不去了,外麵下了大雪哩!”

“不行哩,這雪太大了,得扒拉扒拉,要不太陽一曬,半夜再來大風,凍住了就球麻煩了。”

“那咋了?俺就不信能凍得死那點麥子,俺爹說下雪是下糧食哩!這大冷天的,別把你凍著了。”

“俺皮糙肉厚的,哪裏就凍得著?俺去地裏翻騰翻騰,明年這麥子就勁頭足哩!”

“那你喝完這點酒再去!俺都給你捂熱了!”

女人從懷裏掏出一個酒葫蘆,調皮地在他眼前晃了晃,老旦一手去接那葫蘆,一手去鑽女人的胸懷,女人被他癢著了,發出一串咯咯的笑……

“立正!首長好!”一聲嘶啞的喊叫把老旦驚醒了。

“受傷了沒有?”這顯然是長官的聲音。

“一點也沒有!”根子回答。

“小鬼叫個啥名字?”

“五根子!”

“嗬嗬,很好記的名字呦,今年多大了?”

“報告首長,俺今年十七。”

“哪裏的人你是?”

“俺是河南信陽的。”

“信陽人,你們那裏產好茶葉呦!”

“是,俺家原來就是種茶葉的。”

“嗯,誰讓你來參軍的?”

“俺自己願意!”

“為個啥?”

“解放全中國!”

“嗯,是個好娃子,你們班長是誰?”

“報告首長,五班班長李小建就是我嘍!”

“呦嗬,川軍哦。”

“報告首長,沒錯,我家在綿陽。”

“交給你一個任務。”

“首長請指示!”

“保護好這個五根子,不準他有事,要讓他在新中國娶上媳婦,過上好日子!”

“是!堅決完成任務!”

“謝謝首長,首長你叫個啥?”五根子用怯懦的聲音問道。

“哈哈,你連我都不知道?你去問你的連長同誌吧,我先走嘍,哈哈。”一陣笑聲傳來,老旦知道這裏至少也有十多號人。

“你個死娃子,咋的連司令員都不知道?李小建、五根子,你兩個給我寫檢討上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嗬斥道。

老旦大驚,剛才說話的是共軍這邊的司令員?怎麼敢跑到這地方視察?莫不是國軍已經大距離後撤了?共軍的上下級關係令他出奇。聽老鄉們說,共軍部隊當官的和當兵的吃喝都一樣,說這是紀律,是當年紅軍半死不活爬雪山逃命時養下的規矩。也難怪共軍的頭頭們都待在陝西農村,不像委員長住在總統府裏。真不知道共軍那官是咋球當的?也睡在炕上?那多沒氣派呐?共軍不知道有沒有大洋拿?剛才聽那個五根子的意思,也沒人逼他參軍,自己非要來打仗,圖個啥呢?

那一大群人走了,戰壕裏靜了一會兒,叫李小建的說:“你小子,挺會扯呼的啊?這些話哪學來的?”

“指導員天天說,俺就記住了……”五根子嘿嘿笑道。

“別信那王八蛋的,沒啥實惠的。”

“那不成,他是指導員啊,班長你怎麼能罵指導員啊……”

老旦身上越來越麻,如千萬隻毛蟲在噬咬骨頭,腳針紮一樣,肚子裏的涼氣遊走著,頂得異常難受。這漆黑的洞像一口棺材,隻能透進一絲絲亮光。他蜷縮成一團,用盡毅力堅持著,盼著黑夜早一點降臨。但他又怕睡意要了命,便逼著自己東想西想,眼珠子咕嚕亂轉。想起十年前麻子團長在陣地上說的一句話。

“不準叫他死!”

剛才共軍司令官也這麼說。這個聯想讓他對這些敵人產生溫和的疑問,原以為共軍士兵玩命都是被逼的,至少長官們都是這樣說的,說共軍那沒人性的紀律和畜生般的政治審查,讓每個加入的人都像被換了腦子,他們拿斃人不當回事,昨天還一個壕溝裏並肩戰鬥,今天就能黑手殺你全家,集體槍斃,哦,不是斃了,共軍珍惜子彈,他們直接就埋了。

這些匪夷的傳說,和老旦剛聽到的對不上號,像看到傳說裏的妖怪不過是鄰居的樣。這矛盾讓老旦開始思考關於打仗的諸多問題。征戰多年,戰爭怎勝怎負早有心得。抗戰八年打贏了鬼子,鬼子招惹了美國是一回事,而國軍死力抗爭更是關鍵。能力縱是不濟,拚命卻是真的,國軍這八年正規軍死了幾百萬,傷的就不知道多少了,而更沒法子算的,是如他和二子一樣來自板子村的那些兄弟,出來隻個把月,還沒上部隊的正式花名冊就丟了性命,這些人再加起來得多少?鬼子再厲害,也架不住這三比一的消耗。小鬼子也不是三頭六臂,一個雞巴天天日,八年也趕不出一代人,不輸才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