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太假了。”
夫子說完這句話，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瞄了一眼淩昭顏。
淩昭顏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夫子這個眼神的意義。
夫子也沒有解釋，繼續說道：“一開始我隻是懼怕天道，因為我覺得他要吃我。後來我豁出去了，想要跟他玩命，所以我到處找他，準備先發製人。然而我走遍了大荒的每一個角落，卻連祂的影子都沒見到。”
“但是我並不沮喪，因為一個全新的發現讓我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懷疑。這個懷疑一度占據了我所有的生活，讓我忘記了尋找天道這件事兒。當然也可以說，我對世界的懷疑，也就是對天道的懷疑。”
這段話非常像繞口令，周飛咂摸了一會才品出味兒來。
淩昭顏依舊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周飛與夫子。
夫子喝了口酒，繼續說：“我首先懷疑的就是世界的開放性，所以我回到了極北的海邊，造了那艘船開始遠渡。我在海上漂了四年，然後我來到了極南，見到了那座島還有那座島上的人。不過當時我對那座島上的人沒有任何興趣，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走了。”
“兩年後，我從極南來到了極東，見到了這棵我砍了好幾年的樹，我上去掄了兩斧子，還跟以前一樣。然後我又走，這次我來到了極西，那片斷崖就在我麵前，仿佛在嘲諷我。最後，我回到了極北，把那艘船放在了海邊。”
周飛插嘴道：“老師，你怎麼用了這麼長的時間？”
“那時候的我，還沒有現在這麼厲害，不過也還是厲害。至於用這麼長的時間，很簡單啊，我要丈量這個世界，自然要仔細一些。”夫子說道：“你小子動動腦筋好不好，好歹是我徒弟，不要總是一副白癡樣。”
周飛撓了撓頭，尷尬的笑了笑。
一旁的淩昭顏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
夫子嗬了一聲。
“地上我已經找完了，所以我的目光放到了天上，那是我唯一還沒有去過的地方。”夫子一邊說一邊抬頭看向了天空，“為了上天，我準備了很多年，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我從長安的城樓上起飛，直奔蒼穹。”
“剛起飛的時候我是躊躇滿誌的，我以為自己能摸到天空，然而現實很殘酷，我飛了十年，什麼都沒有摸到，我一度感覺自己能碰到那些星星，可是每當我要靠近的時候，那些星星就會自動遠離我，我搞不清楚這裏麵的原理，所以就越發的煩躁，最終這個宏偉的飛天計劃還是以失敗告終，我重新回到地麵，已經是二十年後了。”
周飛張了張嘴，不過到嘴邊的問題又被咽了回去。
夫子橫了他一眼，說：“有什麼問題就問，別吞吞吐吐的。”
周飛這才說道：“老師，恕學生愚鈍，這些日子來，你跟我說了很多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但是學生每一次聽，都與上次完全不同。”
“哦？”夫子挪了一下位置，“說來聽聽，究竟怎麼個不同法。”
周飛整理了一下語言，說：“老師第一次跟我提到天道，說祂是一個要吃人的怪物，我找不到形容詞，就姑且形容祂是怪物吧。但願道門的人聽到不會跟我拚命……”
“廢話真多，說正題。”夫子沒好氣的說道。
周飛嘿的一聲笑，說：“那是我第一次對天道有了明確的概念，祂是一個視萬物為草芥，隨意侵吞凡人性命的怪物。然而老師帶我去了海邊，還有現在的枯樹，又讓我覺得，這個世界是封閉的空間，不過這個觀點跟之前的觀點，也可以自洽。祂把我們圈養起來，隨意的生殺予奪。”
“但是現在，聽完老師的話，我懵了。天空無極限，那麼世界就不是封閉的，既然不是封閉的，那為何地麵又會出現邊界？到底是循環，還是無極限？老師，恕學生愚鈍，是在無法理解其中之奧義。”
夫子喝了口酒，再度變戲法一般的模式一包醬牛肉還有倆醬肘子，牛肉給淩昭顏，讓她與周飛分著吃，自己拿起了醬肘子，大快朵頤起來。
周飛慢悠悠的吃著醬牛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淩昭顏沒什麼胃口，就撚起牛肉喂周飛，從媳婦變成了慈母……
啃掉一個醬肘子後，夫子用袖袍擦了擦嘴角的油脂，說：“封閉且循環。”
這五個字分開周飛都明白啥意思，但是湊一起就讓他覺得有點懵了。
其實周飛也並非那麼愚笨，隻是這種牽扯到世界本源的問題，他總是要謹慎一些。
何況這些話都可以視作夫子的遺言，周飛更是不能大意，他是覺得夫子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包括標點符號都是有深意的，所以就算明白是什麼意思，也不敢輕易的下結論。
最終就導致他看上去很蠢……
“琢磨什麼呢？”夫子見周飛又在發呆，問道。
周飛老老實實的說：“我在想老師你究竟飛了多遠，你飛行的速度有多快？若是達到了第一宇宙速度，飛那麼多年，怕是能到達木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