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還有幾個五脈的人,可我都不認識。
“煙煙呢?”我問。
“她還在陪黃老爺子,我讓人放了台電視進去,可以看直播。”
“百瑞蓮那些人來了沒有?”
“王中治、鍾愛華、梅素蘭都來了,他們手裏的《清明上河圖》也已經運進來了——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簡單地把之前三天的遭遇說了一遍,包括藥不然的事也都沒隱瞞。劉局大手一揮:“其他事情,回頭再議。咱們要抓住主要矛盾,放過次要矛盾。當務之急,是如何準備《清明上河圖》的對質——小許,底牌你好好帶在身上對嗎?”
我一拍胸脯:“沒丟。這是從……”
劉局歎了口氣道:“本來我們有三天時間來商討你這張底牌,可沒想到百瑞蓮會用這種卑劣手段。現在沒時間,我相信你的判斷——劉老爺子剛才還打電話過來,詢問你的事情,我都沒敢說你被綁架了。”他抬腕看了看表,“現在是十二點半,開幕式是一點半開始,正式開始兩張畫的對質,大約是在兩點半,流程你都知道嗎?”
我搖搖頭。我一到香港就遭遇綁架,展覽怎麼安排的根本是一頭霧水。
劉局拿起一張打印好的表格,遞給我:“兩點半,在會展中心的會議主廳,兩張《清明上河圖》同時推上台去,由第三方遴選的十位專家,將現場對兩幅畫進行鑒定。算上你的話,一共是十一位。你們十一個人輪流發表意見,指出哪幅是真哪幅是假,並闡述原因。最後統計票數,票高者為真。”
“文物鑒定,怎麼搞得跟民主選舉似的?”
“香港人的主意,他們就喜歡熱鬧。哦,對了,針對你,他們還有個特別流程,一會兒導播會跟你說。”劉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鼻子一聳。我知道這是我身上的味道,有點不好意思。劉局說道:“這樣子可沒法上台,這裏有一間客房,你好好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就在這個VIP廳裏不要出去。時間太倉促了,我需要你在這裏好好想想,一會兒怎麼對付百瑞蓮。”
“嗯,好的。”我答道。
劉局拍拍我肩膀:“我相信你不會讓五脈失望、讓祖國蒙羞的。”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到在廳裏的正中央,是一個裝著四個輪子的超長展台。展台上是一個長方形的防彈透明玻璃罩,罩子裏攤放著一幅完全展開的長卷。
故宮珍藏的《清明上河圖》?我心中一驚,為它折騰了這麼久,可算是見到實物了。
劉局又拿出一份印刷極為精美的大畫冊:“這一份,是百瑞蓮那份《清明上河圖》的高清圖。文物鑒定畢竟不是唱歌跳舞,就算要公開鑒定,也得事先把準備做足。十位專家,在這之前都拿到了兩個版本的高清複製品,上台之前都是有準備的。你的當務之急,就是靜下心來,仔細研讀對比一下這兩幅畫,想想如何打出這張底牌。”
“那十位專家,都靠譜嗎?”我接過畫冊,擔心地問道。
劉局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意:“一半一半。”
我去VIP廳旁屬的房間裏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出來以後,床上已經擱了一套嶄新的西裝。我看看時間不多了,換好衣服,回到VIP廳。
按照劉局的吩咐,屋子裏的人都離開了,連監視器都撤掉了。這裏隔音效果非常好,門一關上,外麵一點聲音都傳不進來,異常安靜。故宮版《清明上河圖》真本就擱在旁邊的展台上,百瑞蓮版的高清複製品放在桌子上。
我看看時間,現在是一點,距離開始還有一個半小時。我拿過我右腳的皮鞋,伸手在裏麵一摳,把鞋墊取出來。那張珍貴至極的雙龍小印殘片,就藏在鞋墊之間的夾層裏。這不是什麼高明的隱藏方式,但百瑞蓮並不知道我的底牌到底是什麼東西,即使他們趁我昏迷時搜過身,也不知道該找什麼才好。
我把殘片輕輕擱在桌子上,緩緩坐回沙發,雙手合十,把一切雜念都排除在外。現在整個世界,隻剩下我、殘片以及那兩幅《清明上河圖》了。
一切的障礙,都已經排除;一切的謎底,都已經揭開。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做出最後的裁決。
故宮版的《清明上河圖》我印象極深,每個細節都記得;而百瑞蓮版的《清明上河圖》,卻是我第一次見到。雖然這並非實物,但複製得非常清晰,一切細節都能看得到。
我仔細地比較了一下,兩者幾乎可以互相當鏡子,畫麵細節幾無二致。一張是張擇端的真跡,另外一張底稿出自同時代畫院的無名畫師,又在明代被黃彪按照真本加工過一次,自然是長得好似一對雙胞胎。
我用手輕輕觸摸著兩幅畫卷的最左邊。它們都是畫到一個十字路口,戛然而止,再過去就是曆代題跋和印章了。看來仿冒者也注意到殘缺的問題,特意把贗品也截成了真本的長短。
我特意看了一下賭坊的賭徒口型,兩幅畫都是圓形,仿冒者也對這個破綻做了彌補。
看來光憑這兩幅畫比較,是比不出名堂的。
還得要看殘片。
我拿著殘片在兩幅畫卷上移動,拿起放大鏡對比,仔細地辨別起來。
殘片來自於正本,那麼我隻要找出它和故宮本之間的契合點,或者找到它和百瑞蓮贗品之間的違和點,就算是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