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輾轉反側，一夜未眠。腦海中一直不停回放著媽媽的痛苦神情，滿臉淚水的憔悴模樣。
蝶夢口中所提的離婚、背叛對於張瓷來說並不陌生。新聞報道、電視劇黃金八點檔都有出現過，可是他怎麼也沒有設想過會發生到自己身上。
不理解、不接受、不原諒。家裏再也沒有往常的溫馨感，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說的沉悶、壓抑與低迷。回到家總能聽見電腦裏傳來的歌聲，單曲循環的“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了罪……”如此往複，每天張瓷都覺著自己的嗓子哽著什麼東西，在窒息與吞咽困難中反複橫跳。
渾渾噩噩地上學，戴著麵具般的生活。不想被任何人察覺出自己的異樣，大概就是國人骨子裏的家醜不可外揚吧。總覺著這種事情被知道後會被同學恥笑，會被同學家長指指點點，更會被老師用莫名同情弱者的眼神反複凝視。
張瓷每天出門上學的時候，回頭望去蝶夢的房門總是緊閉著。一日三餐也都是蝶夢給錢在外解決，持續了很久，久到三年級最後一次期末考前。
蝶夢這天起得很早，張瓷自從家裏出事後便一直時刻保持警惕，家裏有一點響動便會醒來。所以哪怕蝶夢再輕手輕腳地打掃衛生，張瓷也還是清醒地仔細聽著她的動靜。
天蒙蒙亮，張瓷思索片刻還是起床了。他緩緩起身，盡量不發出一點動靜，悄悄地打開房門，走出房間向著有響動的廚房望去，隻見蝶夢正係著圍裙，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掂著平底鍋在煤氣灶上翻炒著什麼。
“媽媽……”張瓷裝作剛睡醒的迷糊狀，邊揉著眼睛邊向廚房走去。
“寶寶，你醒啦。是不是聲音太大吵醒你啦？我在給你做早餐，好久沒做飯，都有些生疏了。不知道今天的早餐能不能像你小時候誇得那樣美味……”蝶夢眉眼彎彎，邊說著話邊將手中平底鍋的吃食倒出裝盤。
張瓷眉心緊鎖地望著蝶夢的背影，莫非是最後一頓早餐？望向家裏被打掃一塵不染的環境，空氣中還彌漫著桂花香薰的氣味。
“媽媽今天為什麼起這麼早，早餐我自己可以去學校門口買的。你應該好好休息，不需要這麼辛苦。”張瓷接過蝶夢手中的盤子，柔聲勸道。
“沒關係的，再說了外麵的餐點也沒有我準備的用心呀。”蝶夢摸了摸張瓷的腦袋調笑道。
“來，你坐下，媽媽有事宣布。”蝶夢牽著張瓷的手，將張瓷帶到飯桌前，收斂起笑容，抿唇輕蹙眉心。
等的就是這句話，張瓷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我和你爸爸離婚了，這是證件。這之後你想跟誰生活就和誰生活，自由選擇，不管是作何選擇。媽媽始終是你的媽媽，爸爸也依然是你的爸爸……”蝶夢緊盯著張瓷想看出自己兒子的態度，可是她還沒把話語說完就被打斷。
“我跟你，媽媽。至於那個人，我不想再見，如果可以以後都不需要他出現，我沒有爸爸，我隻有媽媽。”張瓷接過蝶夢手上的綠色證件，看著媽媽在照片上憔悴的勉強笑容，手指緊攥後抬眸表明態度。
蝶夢霎時眼裏蓄滿了淚水，連忙低頭抬手將滑落臉頰的淚痕抹去。不複剛剛嚴肅的模樣，嘴角牽起笑容，拿回兒子手中的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