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直到上車的時候還在懷疑這是不是某種圈套,直到他被放在後座上戴上口罩,雙手縛住銬在車內扶手上,這個姿勢應該是“久經考驗”的,那會兒裝的可是歇斯底裏的犯罪嫌疑人,就算他突然轉變也隻能隔著鐵窗呲牙咧嘴,很好製服就是了。

林一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我在城裏……就在九功……我殺了感染者。”

“幾個?”

“一個。”

“確定是喪屍嗎?”

“確定。”

“殺了就殺了。”陳警官一邊開車一邊說:“人活著就好,人得活著才能給死人伸冤。筆錄的時候說清楚就好,不會為難你的。何況最高命令已經明確,對意圖傷害群眾生命的感染者,地方指戰員有權下令可以擊斃。”

林一:“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會副駕駛的老大爺終於開口:“感染者瘋了,說不好是不是真死了,見到人就咬。”從之前的交談中,林一隱約感覺這應該是個領導,他接著說:“北按鎮裏頭…倒是一直沒有這種事,也沒長過那種蘑菇,但是上頭的文件是一張接一張的發,一開始隻是要求自查,然後就是市裏頭下來人檢查,再後來就是動員武裝部,派了部隊上來的駐守。”

車子順著盤山公路,路過一片梯田,於是老大爺指著其中一片地:“看到哪兒吧,所有上山的公路都被控製起來了,一開始是設置路障,最後用鋼筋混凝土封路,鎮子和幾個村子都給堡壘化了,還設了哨兵呢,就為了防那種喪屍。”

“這位是北按鎮的前支書,錢七,錢支書,本來都退休了,災一來就回來幫忙了,這鎮子的幾個村,那家那戶都熟的很,打了幾十年的交道了。”陳警官解釋道:“哦……書記,鎮大會上午不是開的嗎?你不去?”

“讓娃娃開不就完了?女娃子能幹,後生都能幹,我一個老頭就是來幫忙的。”

“你剛才說,你從九功逃出來的?”錢支書問。

“嗯。”

“那邊咋樣?”

林一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形容,他想到車站的屍山血海,想到了錢鐸,想到好漢和趙懿,想到王河最後消失的影子,隻能沉重的搖了搖頭:“很不好。”

“都不好,誰讓我們頂在一線呢?”陳警官有意放輕鬆氛圍:“等血測通過,你要回家我就幫你聯係,願意待下來就讓支書給你找個地方住,你都感染十幾個小時了,肯定沒問題。大災來了,互相幫助嘛。”

“真的能通過嗎?”林一腦子是九功裏麵的喪屍群,和頂著半截頭顱而不死的喪屍。若能活,他們是怎麼死的?若能活?事情又怎麼會演變到這個局麵呢?這句話多少是在起安慰作用?什麼是能對將死之人說的:許以未來。

江水下的冰冷,喪屍的嘶吼。

車子繼續往前開,很快就遇到鐵絲網圍起來的關卡,林一注意到這裏駐守的幾個人都是身穿迷彩服的軍人,他們客氣的檢查了一下陳警官的證件,隨後警惕的看了一眼林一。

這眼神讓林一想到好漢看待喪屍的眼神。

“這裏不是鎮裏頭吧?”林一試探性的問。

“村邊,感染者都在這裏隔離。”陳警官有意消解林一的誤會:“你放心,裏麵的條件都是當兵的幫忙安置的,有什麼需要就跟穿軍裝的說。”

於是車子穿越山路,車子很快在一棟小學模樣的地方停下來,看起來小學已經關停很久了,招牌上寫著:北按鎮臨時隔離中心,門口的哨位都是軍人站崗的,熟悉的九五步槍和防暴用具很是熟悉,於是又一次查驗了身份,幾名戰士用包圍的姿態打開了車門。槍口雖然沒有指著林一,但是一直保持著一個隨時進行射擊的微妙姿態。他們都是帶著肅殺之氣的職業軍人,做事不規矩但絕對符合規矩精神。

林一意識到某種約定俗成的東西,無論感染者到底有多少人能夠痊愈,都需要建立起這麼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