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時辰不早,我將玉佩收好,離開了茶樓。
方才跳下馬車從相府的後門跑回恩苑,芩枝便著急忙慌同我道:“小姐,勉王來了。”
“來了?”我腳下一頓,一時不知該往哪裏走。
“是,陳管家來請您兩次了,說勉王想見您。我們隻能推脫說您不舒服。”岑枝拉著我就往臥房走去。
“幫我備盆水,拿件素雅些的衣裙。”
兵臨城下,不見是不行的了。
我將手洗幹淨,擦手的時候順便拿手巾擦掉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坐在銅鏡前開始整理儀容。
勉王為何會登門,是為了賜婚的事?
我將自己打理好,換上一身鵝卵青色的衣裙,轉身便要往正廳去,芩朵猛地蹲下身子,伸手為我擦了擦鞋尖上的泥。
“多謝。”
待芩朵起身,我輕輕道了聲謝。
芩朵的臉倏地紅了起來,笑了笑垂下眼眸沒說話。
我還沒出恩苑的門口,便直直的撞在了一個人的懷裏。
我抬起頭,對上的是鍾離珩的臉。
這是狩獵之後,我第一次見他,第一次對上他的眼睛。
我驚慌地跌坐在地上,肋骨處疼痛加劇,心髒猛的跳動,一時之間覺得口幹舌燥。
我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看向他。
上一世,他舉兵謀反,我進宮護駕,從他的背後,將一柄短刃插進他的心髒。
他回過頭,看向我的眼神裏裝著不可置信,裝著驚恐,裝著茫然。
“是你!”
這是他上一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上一世他留在那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他是我上一世殺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
我本以為這一世在狩獵場上曾見過,今日便可以坦然麵對,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
這次見他,心頭仍是一陣止不住的顫動,驚慌地快要跳出來了。
“尹大小姐,你還好吧?”
鍾離珩向我伸出手來,我稍微抬起頭,看著他的手,沒有回話,是芩枝和芩朵將我扶了起來。
“還不快給勉王行禮。”魏鈺涵怒道。
我站直身子,仍舊是不敢抬頭:“有失遠迎,是臣女失禮了。”
“尹大小姐言重了,聽聞大小姐身子不適,隻好前來探望,尹大小姐不要覺得本王無禮才是。”
我沒回話,袖子裏的手抖個不停。
“如今看來,尹大小姐的臉色確實不好...”
若是我不知鍾離珩的為人,此刻也許我會覺得他是個溫文有禮的人,但是我見過他上一世的陰險毒辣,為了皇位不惜傷害兄弟,甚至想要手刃生父。
淌著血走向龍椅的人,怎麼會是個溫柔的人。
“王爺看座吧!”尹穆海道。
尹穆海和鍾離珩在石凳上坐下,伺候的人又搬來了兩把椅子,我和魏鈺涵坐在兩側。
“賜婚的旨意已經到了,今日我來,是為了下聘禮的。”鍾離珩溫和有禮,聲音裏帶著即將成婚的喜悅。
我的眼睛落在鍾離玨的靴子上,靴子後麵嵌了兩顆羊脂玉石,鞋麵上一塵不染。
“真是有勞王爺,下個聘禮還要親自過來一趟。”魏鈺涵迎合道。
“皇上賜婚,我的正妻,馬虎不得。”
鍾離珩話裏帶著笑意,我感覺他好似看了我一眼,但我還是沒敢抬頭。
“本王有幾句話,相與尹大小姐講,不知...”
聽他這句話,我感覺自己連氣都要喘不上了,腦海裏始終是他上一世看我的那個眼神。
“那我們便不多打擾了。”尹穆海說著,便帶著魏鈺涵離開了恩苑。
我默默閉上眼睛,幸虧我沒把希望寄托在尹穆海的身上,如今看來,尹穆海對於我嫁給鍾離珩的事情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