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茶館的二樓坐著，樓下的說書人講了許久，鍾離玨治水的故事就講了兩遍了。
“茶冷了。”
鍾離玨一襲白衣在我旁邊落座，目光落在樓下，輕蔑地笑了笑。
“這是三皇子的手筆？”我微微側身，示意樓下說書人說的故事是不是鍾離玨安排的。
鍾離玨未答，掏出了一個箭頭：“這是張夫人的手筆？”
桌麵上，箭頭閃著冷光，尖銳的地方經過打磨，變成圓鈍的形狀，無法傷人。
我將杯子裏已經涼了的茶倒掉，重新斟了一杯熱茶，茗香淡雅。
見我沒說話，鍾離玨接著道：“張夫人這是想提醒我，張夫人曾對我有過救命之恩。”鍾離玨邊說著，邊剝了兩顆花生，放在我的茶杯邊。
我看著兩顆花生米，連紅衣都被搓幹淨了，兩個飽滿圓潤的花生米，輕輕揪起了我的心。
“但是三皇子還是來了。”我回過神，抬眼看著他，四目相對時，我在他的眼睛裏麵卻全然看不見他上一世的樣子。
鍾離玨的眼底情緒複雜，眸底的光閃了閃：“我隻是好奇，張夫人是如何把這箭頭送進宮裏的？”
“花點兒小錢，便能辦成的事情，哪裏有這麼難呢？”我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笑。
鍾離玨本就應該知道，隨便找一個小宮人將這個東西送進了他的寢宮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情，卻偏偏以此做由頭，說自己是為這個而來。
“也不是什麼救命之恩，若是明示清秋的身份，怕會惹人猜疑三皇子與商賈世家中有些說不清的瓜葛。”
聽見商賈世家幾個字，鍾離玨的眉頭挑了挑，抬起手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原來張夫人找我來，是為了請帖的事情。”
鍾離玨變了許多，相比那個去年我救下的他，也相比上一世那個已經坐上了王位的他，他都沉穩堅定了許多。
我輕輕將耳邊的頭發攏到耳後：“既然三皇子看出來了， 清秋便不繞彎子了，請帖之事，還請三皇子明示。”
“不知。”
我沒聽清，輕輕探頭追問道：“嗯？”
“我方才說，不知。”鍾離玨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看著鍾離玨，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桌麵下的手輕輕地攥了起來。
“你覺得，是我搞的鬼？”鍾離玨將茶杯裏的茶水喝盡，輕聲道：“我始終不明白，張夫人每每看著我時，眼神裏總有恨意，從前是因為相府二小姐的關係，如今，這莫名的恨意又是為何？”
我緊握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或者，張夫人看著我時，在透過我，看著誰？”
鍾離玨的話，一字一句敲在我的心頭。
是了，他這一世，其實未曾害過我。
沉默許久，鍾離玨見我神色有變，便沒再說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請柬的事情，我確實不知。”
我緩緩鬆開緊握的手：“那依三皇子之見，這宮宴...”
沒等我說完，鍾離玨的嘴角不知為何牽動，一側唇角揚起：“宮宴的請柬，送去了張家兩張，便沒有不去的道理，想必張夫人也是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