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柔軟的勁力貼在了男孩的後背,止住凶猛的退勢。慕容天賜不知何時已來到身後,大袖一揚,把孩子的身體穩穩接住。他有些懊惱,對方隻是想要引自己動武,而自己卻不得不出手。
淩厲的劍意緊隨而至,無形無質的氣息在劍客的手中變成了殺人的利器。慕容天賜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接住一道枯黃色的光芒,那是孩子用的木劍。
劍到了他手中,忽然多出一種獨特的氣勢,順著其手腕緩緩畫出一個半圓,如此的不起眼,卻又渾然天成,映著日月的光弧。
隻有沙沙的細響,像是一隻燕掠過林間,劍客轉眼間便逼到慕容天賜的跟前,反手以一個完美的姿勢抽出了負在背後的長劍,慘烈的白光無聲無息的亮起。
那是一柄殘劍,三尺二寸的劍身,刃上布滿缺口,沒有任何花哨的修飾,隻有可怖的血痕趴在凜冽長鋒之上,銀白和腥紅互相混淆。
劍鋒停在慕容天賜的喉嚨隻有一寸的地方,慕容氏家主手中的木劍被整個地洞穿了,脆軟的木頭擋不住這怒濤般的一擊。
“好快的劍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慕容天賜隻覺得聲音仿佛不是從自己的口中發出來的,他甚至沒有看清劍光劃過的軌跡。
”獨孤聞。”劍客的氣息很粗,雜亂的長發從額前垂下來,遮住了他昔日的英姿。
慕容天賜訝然地看著眼前的劍客,無法將他和那個傳說中風姿卓絕的少年俠客聯係在一起:“封雲三劍....”
“給你十二個時辰的時間考慮……明日此時我會再來,我需要一個滿意的答複。”
也許會有人永遠記住這一年的三月。
當封雲山落盡最後一場春雪的時候,中原五派群雄突如其來地齊聚裂雲絕頂,興師問罪,屬於封雲的時代終於畫上了句點。封雲一派獨占五派鼇首之位七十餘年,門徒萬餘,執江湖武林之牛耳。掌門人諸葛天機座下有三個入室弟子,俱都劍術精深,江湖人稱“封雲三劍”。其中以三弟子獨孤聞最為出眾,人皆道二十年後五派之中無人能出其右。不幸的是,一個女人的出現徹底葬送了這個少年的一生,也摧毀了封雲數十年的霸業。隻因為那是不一般的女子——天魔之主座下門徒,武林正派人人仇視的公敵。盡管在很多人看來,所謂\"除魔衛道\"不過是五派之間爭權奪勢的一個借口。
沒有人知道這段錯誤愛情的起始與經過,很多年之後留在人們記憶中的隻有那個殘酷的結局,那場慘烈的廝殺。就在獨孤聞夫婦慶賀自己女兒滿月的那一天,漫山的積雪都染上了殷紅的熱血,安詳的雪峰最終成為了修羅的屠場。
僅七天之後,獨孤聞弑師叛教,連斬一百三十七名五派英豪,逃下裂雲絕頂的消息還沒能從遙遠的北荒傳到江南,狂奔千餘裏的浪客已站在了幻劍山莊的門外,懷抱著最後一絲生存的希望。
如落星一般的劍光,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燦爛耀眼的光輝,簡直像是幽冥中魔鬼的輕吻,直欲摧毀一切,刺穿天空和大地。全世界都化作一片鮮紅,正如白絹上妖異盛放的杜鵑。有腥甜的香味飄散在風中,他貪婪地呼吸,不由自主地想要歡呼。身體好似沸騰起來,難以抑製的舒暢淋漓,這是他長久以來追求的的感覺,他終於明白了,這是鮮血的味道。
“啊... .\"慕容風華突然驚醒過來,坐起身子,周圍是一片黑暗。他喘著粗氣,白天的情景以及剛剛的噩夢幕幕在他眼前掠過。他擠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切。他感覺到那麼害怕,又那麼激動,好像有另一個靈魂棲息在他身體裏,那是一個凶惡的荒魂。
“真是一個膽小懦弱的廢物…… \"忽然有 一道蒼老的男人說話聲從背後傳來,“幻劍的血脈該不會是要斷絕了吧……”
慕容風華驚異地猛然轉身,隻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倚在窗口,白色的長袍在夜風中翻飛,寬大的蓋帽完全封住了慕容風華的視線,絲毫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你……你是誰?”慕容風華有些顫抖。
白袍輕輕的飄了過來,如同鬼魅一般輕盈而優雅,卻沒有回答。
慕容風華想要後退,卻發現全身肌肉都僵住了。他什麼也看不到,隻感覺對方在看著自己,直逼內心深處的秘密。
白袍人靜默了片刻,轉而笑了起來:“嘿嘿,哈哈……雖然隻是一 滴,沉睡在你身體麵的神的血液還是覺醒了……你和你父親不同,和任何人都不同,你生來就被賜予高貴的軀體,你生來就渴望著鮮血的獻祭,你生來就是嗜血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