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求生貓枉死,一奮陰或陽(1 / 2)

詩曰:

頭圓項短是英雄,氣宇軒昂運勢窮。

攬秀如今多猥瑣,摧花自古少從容。

工讒掩袖源心幼,縱樂欺身是力隆。

無非看客生憐意,往後荒唐又幾重。

明秋水潤王家女,秀臉舒霞,且將那壓箱綾羅肩上飄。往日哪裏能這般妝扮?便是那點在眉間的酡紅,若非敬神吉日,有了即為罪孽。

長者有言:此舉僭越。實則,縱使幼稚如王小敏者,也明白底細,哪裏是甚麼僭越?無非是財貨匱乏,難不節省。人窮則誌短,得意時,萬金備身,以己為神;落魄時,但存一金,便供問天,奴顏卑骨,戰戰兢兢。

若是往昔妝造,小敏力盼尚憂遲,那是歡快節日;如今卻是祭祀中的犧牲,濃妝豔抹,隻為一時血濺,使獸得歡。她能拖則拖,緩慢梳妝,遲遲勾畫,隻等得門外有撫掌之聲。

“妥了嗎?”有一聲低沉道,“那邊在催了!”

吱呀一聲,前門半開,此刻的王小敏如雲煙箬竹才遇雨,縱有晴光猶掛珠。村長微微點點頭,但轉而又搖頭長歎,兩人便往正舍而去。

朱扉閉合,女孩背後一暗,烏黑中隻見得那瓷黃笑齒一閃寒光,那漢子榻上悠坐。她自知在劫難逃,反而一心要為鄉族免災,坦然衝泡起茶水來。這女子衝赤漢輕柔作揖,掩麵羞答答、秋波轉,欲停欲走、探步陰實,撩的顓大人難耐性子,便要起身把衣還。

小娘子清靈淡笑顏如玉,伸直蔥臂,溫軟香風入鼻。男人如癡如醉,手指不由扣上細腕回拉,少女嬌哼連連,一把縮進漢子胸膛裏去了。

“噫!長夜漫漫今宵爽快,趁此明月還虛,何不與我促膝把歡?”

言罷,就欲上榻,王小敏哪敢讓他如此?羞忙抽身而出,狐媚臉蛋兒汗津津,一時痛哭哀歎:

“大人且慢!女有一事相告。茲事體大,尤關諸君之泰命!…小敏貧賤爛命,鬥膽懇請仙師,待今夜除害歸來,順遭攜上草民共同入城。便是做牛做馬,但求一條明路!”

顓臾沉沉不語,黑瞳緊盯女孩,壓迫逼人。片刻、“嗤”一聲,拍腿笑道:

“你無懼我?反而怕村中人…”

“好哇!世人皆知俺重情重義,助我一臂,咱又豈能讓你吃了虧?小娘子有膽氣,隻要說出個緣由,我便是喚那衙門官吏允爾換個戶籍、與吾同住,帶挈你些,又有何妨?”

王家女起身再俯伏,磕了一頭,如梨花帶雨,短歎長籲,哽咽淒淒:“老爺英明神武,草民叩服。”隨即指向桌前精美瓷碗,眼珠一轉又道:“小女適間淨身時見著屋頂趴一少年,那頑子七尺之軀,身輕似燕,上下翻飛,手段了得。他自頂上潛入,驚得我倉皇失措,一時沒了主意,隨之又拿出毒藥,叫我下於茶中。我先前心中恐懼,又怕他欺傷性命,未敢爭競,隻能佯作答應。奴婢自知仙師前來,正是為了誅殺邪妖,那廝不似善類,作意歹毒,往上人明察!”

她這裏出言才已,未敢抬頭,隻把那乖眉順眼,偷偷觀瞧,顓臾麵上忽驚忽喜,忽怒忽哂,不知心下如何,令王小敏肝膽俱顫,弗能自安。須臾,她方記起自己因何而來,既然篤定了為鄉族謀利,便舍了這三分人理,與獸同奔。

她嬌聲喚了幾遍“大人,上主”,欲伸手去探,又忙縮了回去。那顓臾驀然轉麵,直視於她,女子登時低頭,不敢仰觀。忽地便覺有溫熱襲來,正是一隻大手,頓覺頭皮發麻,手足轉冰,心顫幾止。

那掌真的將她攬住,才稍覺清晰,漸漸明了意識,耳畔但聞這蚩漢的囁嚅,自己便強作柔情回應。隻一瞬,她頓覺麵門被一道巨石封住,不可言語,亦無法動彈,尤感窒息,身如烈炭。那雙臂將其托起,足下輕盈,如登虛境,再後便是臥倒,隻知迎送,不曉明晦。

正是:

琵琶天作降荒村,玉胴靈明軟岫新。

翻鬃駿驥四弦好,借口青鸞五音真。

原隻說抱琴應是知音客,呢喃萬種道情深。

那時掩笑因弦斷,猶藏竊喜喚春親。

叫此番怪石憑風作翻滾,欺身正向寶冰根。

猛力震得繽紛碎,一抹瓊爢血沾巾。

從今莫道嫣紅美,神傷不戀錦羅衾。

這顓臾欣欣樂舞,若春登台,如享太牢,隻是小敏初還有些軟語,而今漸無聲響,僅存隱隱歎息嗚嚎之音。

他兩個汗飛雷後雨,色滿霽時虹,又道是水溶夜蘭,玉翹枝頭,待到那神龜蛇盤,九轉歸一之時,但聞珠落玉盤,鼉鼓陣陣,少女終是難抵憂懼,隻把牙根裏的嘶吼,藏於垂泣之後,聲氣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