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琴瑟暗藏玄機,茶肆問前路(1 / 2)

虛空雹若疾流,骨碌碌滾將而瀉,少年人伏馬加鞭,把頭一揚,見那出處近矣,心生喜樂,便要飛速衝去,誰料黑雲壓顱,霎一道煊赫霄雷陡然劈下,電漿四濺,地麵炸出個丈許裂痕來!但見濃霧升騰,水幕充盈,徐徐包圍,頓如深陷陣法之中!

木由大駭,施展神力,巨檑一揮朝天起,兩眼一瞪氣勢威,豪放叫喝:“曷方妖祟,在此裝神弄鬼?驚擾我等!”

隻聽回音浩蕩,自是無人響應。猴娃心急,卻逐漸失了方向,於山內逃竄蹀躞著,少頃,遂聞耳畔悠傳淡漠琴聲,乘風而臨,似在撥動雲跡,如溪涓涓。

於是乎頭頂冰雹戛然而止,孫木由終作解脫,雖收了兵器,依舊矍惕四周,不知究竟是誰在故弄玄虛。

那音瑟起初柔靜溫軟,空靈飄渺,若涵哲理,聽得個人過橋頭,其下水流;又像天鵝啄翅,煙雲悠悠。

他放手韁繩,心底的回憶被剝了出來,怎會突然想起,曾經的樸真無邪。斷穀荒林中與猴母同行的無拘日子,快活自在,逍遙極樂,雖說清平寒苦,但也充實有趣,不羨神仙。

“裏頭蘊了他人情感,你莫聽。”

女脩湊上前,伸出蔥蔥素手,欲要堵其耳朵,木由卻晃晃腦袋,拒絕了她。目光一陣黯然,道:“我自神功護體無礙,你去助修伯吧!且看此劫如何變化。”

回複間琴聲又縱,勢頭遽然一變,恰似平地起炸雷般,霎時蓄勢勃發,激烈跌宕,酣暢淋漓,蕩氣回腸。彈奏愈加迅猛,伴隨高低起伏,是懸念繃緊、是彙聚迷離。

場中人恍然一愣,眼前景色竟化作寒淵,朔風呼嘯,黑暗深邃。再望去,仿佛回到那日懸崖峭壁之上,驅魔眾揚刀揮舞,尖笑譏諷,猴母遍體鱗傷,卻身護其子。

但觀她越發羸弱,根本難抵圍剿,叫那顓臾斜出一鐮,割去幾分皮肉,木由切齒拊心,早已滿含熱淚,想要伸手攙扶,可是捉了個空。

瑟聲驟停,同他心髒。隻因娘親的眸赫然變了,多了些別的色彩。她似乎朝自己之所在瞥了眼,欣慰笑了笑,如作告別,向後一躍。

他又頓覺軀體在墜落,置身於無底黑暗,即便捂住雙耳,哪怕身子蜷縮,絕望依舊還在,從頭到腳,蔓延開來。

狂風怒號而卷過,眼簾是萬丈之幽穀,炬火自矑內跳動著,霓虹在眶中蕩漾,終究下沉溶解,化為虛無。

孫木由遽然回神,便得冷汗透身。可渾霧未散,琴音彌留,女脩正代他馭車,見醒來,連斥道:“我真難信於你,說甚麼法力無邊,還不是讓勾去了魂?”

少年悔之晚矣,沒接繩鞭,反而重新站立,麵露戾色,衝廂內喊著:“修伯可要抓緊,我欲砸了這怪穀!”言罷,擒出丈許巨兵,腳踏馬匹縱身衝天起,佇在半空,將檑一橫,雙掌一環,用勁掄了一至圓!

隨之往複如此,節奏愈發激烈,猶作龍卷大旋風,疾速轉動間,吸走萬千烏絲,吹散重層墨雲,但叫這三裏絕穀頓掀起,九尺地皮翻若旃!

僅個片刻,難纏妖霧盡數退卻,眼前再度敞亮來。隻是那幽幽弦聲,還未消弭,仍有餘音繚繞,似在悲愴嘶吼,像是不甘沉寂,盡管淡弱如絲,哪怕無騖頹靜,其暗含的漆黑怨念、粘稠若血,卻深深烙在木由心底,令他不知所措,無故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