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蕎直到哭得精疲力竭,眼睛紅腫,聲音嘶啞,她靠在床頭,呆呆看著握在手裏的水靈源。商律說,這是他的本體,可是摸起來怎麼又冷又硬,怎麼會是她那個興奮起來渾身灼熱要將她融化的小狼狗啊。

床忽然劇烈搖晃了一下,南蕎終於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問了一句:“我們在哪?”

千裏眠一直默默守在旁邊,聽她問這話,精神頭一振:“回方覺的船裏。”

看南蕎有了些精神,千裏眠才敢將這幾日所發生的一五一十道出。南蕎已經昏睡了整整五天。

那日成婚大典,他坐在大殿觀禮台上,他們在平台下落以後,有個人忽然走了過來,靠近他極為謹慎地悄聲叫他:“蕭王?”

他抬頭,發現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那人驚喜交加,隨後,兩人步出大殿,尋了個無人角落,結了噤音結界攀談起來。

那人竟是重潭法王。千裏眠曾救過他一命。當時他還是沒有繼位的重潭鮫族世子,溜出北溟海闖蕩,卻被外界妖族抓獲,充為奴隸。

千裏眠巡視奴隸賣場之時看到了他,認出了他身上屬於鮫族法王一族的族徽,於是釋放了他。千裏眠的目的是為了避免鮫族尋仇,邊境徒生禍端。耿直的重潭小世子一直記在心裏。而重潭家正是鮫太後的母族。

對於這個忠心耿耿的法王侄子,鮫太後也沒有保留冰魔的秘密。

“那個東西,和阿律血脈相連,它帶給阿律力量和榮耀,但我覺得吧,這也是一個隱患。”

“此話怎講?”

“您不知道啊,這東西到底是件死物,若是哪天有足夠強大之人操控得了它,就等於操控了阿律,或者,哪天這東西毀了,阿律也就……”

他話沒完,千裏眠大驚失色,瞬移消失。

但是,他還是去晚了。

他帶著她逃出來,發現鮫宮已經被別不知名的勢力包圍。他在他們事先準備好的房子裏待了一天,才探聽到消息,那不知名的勢力,竟然是失蹤已久的大皇子商諦。商諦殺回來了。不,也不是殺回來。他的手裏拿著商律的禪位詔書。

太後公主被軟禁了。鮫宮一朝變天,當初呼聲最高的皇太子商諦,最終還是得到了他的王位。

南蕎還沒醒,他們便一直在那處隱秘的屋子裏待著,直到商諦找來。

千裏眠才意識到,商律,在他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下了好大一盤棋。

“他大抵是從繼位開始,就謀劃著自己的死亡,以及太後與鮫族的出路。我以為他不過是個他人掌控之下的傀儡,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我不得不承認,他雖然比我年輕,然他所承受的煎熬,卻是我所沒有經曆過的。他的隱忍和籌謀,甚至為了他土地上的生靈,竟然甘願以身殉道,這般胸懷與氣魄,我……佩服他,打心底的。”

南蕎捧著手裏那顆水滴,沙啞著聲音喃喃:“他或許沒有比你年輕。”

千裏眠雖然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但也沒多問。

“商諦說,商律把他自己所有的勢力都轉交於他,而條件就是,放鮫太後與鏡襄公主一條生路,讓她們能安然度過餘生。另一件事,便是送我們離開北溟海。”

分明解令的痛隻會持續一日,但是她的胸膛還是痛得四分五裂、鮮血淋漓。

“還有這個。”千裏眠遞過來一個木質盒子,“商諦說是商律托他轉交給你的。”

南蕎接過來,飯盒大小的木盒子上,魚尾與花朵的形狀交相纏繞,他人可能會以為是魚戲蓮花,但南蕎知道,這是鮫人與銀絨花。

這是商律和她。

盒子一打開,南蕎幹涸的淚腺再次奔潰決堤——一整盒的金色珍珠,那是商律的眼淚!

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獨自咽下了所有的苦楚。

“商律……商律……”南蕎抱著珍珠盒子哭得傷心欲絕,眼淚一顆顆落在盒子裏的珍珠之上,珍珠浮起淡淡的微光。

千裏眠將南蕎摟在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肩頭。這個從兒時起就不知流淚為何物,在他人眼裏靜如深淵的蕭王,此時,一顆淚從他眼眶裏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