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朝清醒(1 / 1)

扶芝芝是被一陣嗚咽聲給吵醒的。

她睜開眼,看著趴在身上哭得傷心的小孩,深吸了口氣。

“閉嘴!”

哭聲一頓,小團子迅速爬起,糊滿鼻涕淚的臉上綻放驚喜:“娘,你醒啦!”

娘?

扶芝芝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小團子,盯著盯著,猛的掄圓胳膊給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可聞,疼痛明顯。

瑪蛋,還是想不起自己是誰。

小團子先是一愣,隨即嗷的一聲跳出門:“大娘、朱大娘,快來啊,我娘又瘋了……”

扶芝芝:……

很快,門口響起個大嗓門:“他爹,還杵著還幹什麼,快把院裏的玉米磨子藏起來,沒聽七娘又瘋了,唉唷這一天天的……”

隨著話音,跑進個壯碩的婆娘,鬥笠都沒掀直直衝到扶芝芝床前:“七娘七娘,你醒了不?可不興再瘋啊,你家小寶要餓死了。”

隨著她低頭動作,一鬥笠的雨水稀裏嘩啦的全拍在扶芝芝臉上。

扶芝芝頂著一臉水默默的看著床前小山似的陌生女人,心裏狠狠操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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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芝芝拎著隻鐵鍋,毅然踏進那缺半扇門板的廚房。

昨日在喝了朱大娘半碗玉米糊後,扶芝芝坦然接受了自己英年早婚的事實。

雖然還是想不起過往,但瞧這家徒四壁的窮樣,那過往還是不要想起的好。

不過架不住小團子一腔邀功的熱情,在他顛三倒四的敘述中,扶芝芝大致概括以下事實:自己是個寡婦,兩年前搬來此地,小團子名小寶,今年五歲,父不詳。

扶芝芝腦子不好經常發瘋,瘋起來六親不認滿山亂跑。

前幾日瘋勁又發作,跑去河邊撒野,失足掉進水裏,所幸河水不深,被小寶又哭又喊的拽了半天,總算熬到隔壁鄰居朱菜花去洗衣服,好心給拖回了家。

然後她就清醒了。

那河水沒能淹死她,但泡壞了她腦子,所以她失憶了。

失憶了也好,聽說她瘋起來還幹過不少缺德事,大家看她是個瘋婆娘沒計較,這一清醒說不定都會來討損失,沒有失憶她還真不好意思一賴到底。

昨天那朱大娘還旁敲側擊的問她以前事兒記得多少,瞧瞧,這不就來探聽虛實了。

記不得!

統統不記得!

“娘,我們吃什麼?”小寶穿著不合身的短褂,蹦跳的跑進來,滴溜溜的跟在扶芝芝身後轉。

要不說小孩子心真大,他娘腦袋空空,他還隻顧著吃。

既醒之,則安之。

總不能再瘋癲下去,日子還得過。

扶芝芝歎了口氣,她已經屋裏屋外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什麼能吃的,米缸底部都發黴了,這得是多久沒有盛過糧食。

一問小寶,好家夥,家裏兩年沒開過火。全靠隔壁鄰居朱菜花,有一頓沒一頓的接濟,硬生生拉扯著母子倆熬了兩年,總算沒給餓死。

現在她清醒了,總不能再帶著兒子上門討飯吃。

唉,現實殘酷如斯,讓扶芝芝恨不得繼續瘋回去。

她拎起跟米缸一樣長黴的木桶,跟小寶招招手:“走,打水去。”

現種糧食不現實,河裏說不定還能撈點生鮮填肚子。

其實劉旺村是有水井的,但這口水井扶芝芝沒資格享用,大家嚴令禁止不讓她靠近,聽說她之前不止往井裏丟過垃圾,還曾數次想往下跳。

全村唯一一口水質甘甜的山泉井,萬一泡了屍體在裏麵,喝起來得多倒胃口。

幸好村前有條小河,水質同樣清澈,解決了母子倆平日的吃喝洗漱問題,也是扶芝芝差點長眠的地方。

小寶跟在她身後,甩著樹枝打野草。

“娘,你會抓魚嗎?”

扶芝芝想了一下:“可以試試。”

小寶歡呼起來,看扶芝芝的眼神滿是崇拜:“娘,你好厲害。”

扶芝芝很淡定:“先別誇,抓到再說。”

兩人很快來到河邊,扶芝芝將木桶按進水裏使勁的涮,也不知道多久沒用過,灰積得老厚,直接拎水回去,她怕燒開喝了還得拉肚子。

正涮著,忽聽小寶喊道:“娘,快來看,這裏有個人。”

扶芝芝抬頭,這片石灘比較大,前方有塊巨石,剛好擋住她的視線。

見她沒動靜,小寶從巨石後探出頭來繼續嚷嚷:“娘,你快過來啊,真有人。”

“活的還是死的?”

“不知道,他不動,你快來看看啊。”

扶芝芝沒辦法,她其實不太想上去,她現在連每日的口糧都沒搞定,哪有閑心管別人死活。

但小寶喊得太大聲,不去看看好像有點沒人情味兒。

她將木桶擱在河邊,起身走過去。

巨石後,一個男人俯趴在鵝卵石上,背上大喇喇的砍了道口子,白森森的肉皮翻卷,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