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嬋的手指蜷縮在一起,淚水和雨水混合著,混合著,落在沉香衣衫上。

她說:“娘做錯了事,要去贖罪,對不起。”

一聲驚雷,似要將沉香的夢擊得粉碎,天暗的厲害,記憶中的破廟也遠遠的看不到一絲痕跡。

沉香甚至開始懷疑,那兒真的有可以躲雨的廟嗎?

還是他太渴望了,一切隻是幻想?

明白楊嬋要離開,沉香忽然冷的厲害,一直支撐著他的意誌,也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他真的太孤單了。

整整十年。

王夫人再客氣,也隻是把他當成外人,劉彥昌又從不施舍他的親情,細數下來,沉香下凡這麼久,與凡間的羈絆竟然淡的可憐。

沉香諷刺的想,就算他死在那裏,也隻怕當天就被裹著麻布埋了,沒人會在他的墳前流一滴淚。

他真的太想念楊嬋了。

直到過了這麼久,沉香才明白,思念這東西根本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寡淡,反而曆久彌堅。

幼時再微不起眼的一個細節,一件小事,也足以撐起他整個世界,叫他挺過這暗無天日的十年。

他不想楊嬋走。

“娘,如果天神和凡人相愛是罪,要你我骨肉分離,那我寧可從未出生過。”

沉香走的艱難,腳底已經被冷雨浸透,衣服涼涼的貼在身上,發絲淩亂地粘著麵頰,可他就是不肯停下休息,隻這麼走著,走在瓢潑大雨之中,像是座迷失方向的孤舟。

楊嬋終於能和瑤姬感同身受,她哭著說:“我後悔遇到你父親那樣的混賬,卻從不悔生下你,若是再來一次,我也願意。”

沉香抬頭看向天上,刺骨的雨水直直砸入他眼睛,他卻一眨不眨,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很快,連破廟的影子都沒看到,最先出現的是天邊一身戰甲威風赫赫的楊戩。

他仰頭直視楊戩,看著他從小最敬佩的那個人,輕輕將楊嬋從背上放下。

他放低了聲音,少年略帶青澀的聲線卻執拗的可怕:“娘,我沉香偏要與這賊老天爭一爭。”

“沉香!”楊戩一直在暗中默默觀察著他們,看到沉香這個模樣,半是心疼半是欣慰。

不愧是他楊家兒郎,他對得起楊嬋。

與此同時,一個絕妙的計劃從楊戩腦海中浮現。

有資格做沉香成就大道路上最大障礙的,為何不能是他楊戩?!

楊戩冷厲到不近人情的聲音自天上傳來:“還不速速將你母親交出,我看在你是我外甥的麵子上,饒你一死!”

沉香沒有回話,隻是攥緊了手中的開山斧。

這是他舅舅送他的禮物,是舅舅曾經疼愛過他的證明。

曾經最親近的人,如今隻能兵戎相見,沉香忽然很想笑。

於是他真的笑了,在滂沱大雨中笑的癲狂若瘋魔。

開山斧直指楊戩,喝道:“好!二郎神,你想抓我母親,不如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