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霞縣西北。
一處有些老舊的小平房裏,擺著一張舊木桌,滿桌子全是家常菜。
一名長相樸素的婦女正在油鍋前忙著,油鍋後的牆壁滿是黑色的油斑,油煙渲染著屋子,土爐旁坐著一名中年男人,臉上滿是傷疤和歲月的傷痕,但仍掩蓋不住俊秀的麵孔。
“小昊該到了吧?我剛剛好像看到鄰村的那小子坐公交回來了。泥路這麼難走,他會不會摸不到家了?”婦女一邊炒菜一邊滿是擔憂地問。
她就是權昊的母親,蔡姚梅。
“小昊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小事就不需要咱們管了。”權勇徽淡淡地說。
“你說,咱們把小昊送到城裏去,他會不會不適應?小昊從小就成績不好,還愛麵子,到城裏可能會被人家欺負,還有李家那小丫頭,不知道會不會喜歡上小昊。”蔡姚梅仍舊擔憂地說。
權勇徽不語。
原本大年在即,家家戶戶應該都得置辦年貨,可是他們家的工資被莫名扣下,導致他們到現在都還沒買年貨。
雖然權勇徽沒告訴權昊,可他卻很清楚,家裏的狀況已經刻不容緩了。
包工頭不發工資,蔡姚梅與權勇徽是外來遷客,在桂霞縣的地位本就不高,等工頭一拖再拖,恐怕過完年也看不見工資。
為此,權勇徽催了不止一次,可都不見效果。
幸虧權勇徽的父親去山內采藥時,救過李可然的爺爺,李可然的爺爺隨即也答應把自己的孫女嫁給權昊。
可事實如此,如今兩位老人都已與世長辭,這件約定也就自然而然地取消了。
況且蔡姚梅與權勇徽知道,李可然那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是不可能看上自己的兒子的。
雖然權昊每次打電話都說得那麼釋然,可電話背後的父母,早就猜到了權昊和李可然的關係很差,因此不知歎了多少次氣。
“明年讓小昊來家裏讀書吧。”蔡姚梅說。
“到時候再講吧。小昊在那裏雖然被李家丫頭看不起,但是這樣對他也好,能讓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不足,這樣才能更好的努力,將來出人頭地。”權勇徽淡淡地說。
正在二老談論的時候,門忽然吱呀吱呀的一晃,權昊進來了。
“媽。”權昊有些顫抖地喊,眼中似有淚花閃爍。
“哎呀,長這麼高了!”蔡姚梅連忙過來抱住權昊,“傻孩子,怎麼哭了呢?在城裏有人欺負你嗎?”
權昊不語,心中卻是波瀾萬丈。
整整七百年了!
七百年,可將滄海變作桑田,可使腐朽化作神奇,如今再次見到自己的母親,權昊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握著母親滿是老繭的手,權昊更是深思。
“媽,您累了,該歇息歇息了。以後就由我來吧,我絕對不會再讓您受到一點委屈的。”權昊很是堅定地說。
蔡姚梅眼中留出一行熱淚,緊抱著權昊喃喃,“傻兒,你回來就好了。”
權勇徽隻是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眼神嚴厲,但卻掩蓋不住嚴厲之下的一抹痛心。
過了許久,權昊才平複了心情,開始打量這個破落而又熟悉的家。
滿屋油漬斑斑,一張老床和一些舊家具,除此之外還堆著不少輪胎。
這些輪胎全都是權勇徽以前跑火車時拉的舊東西,恰巧拿來當凳子和桌腿。
不大的家,就這麼點兒東西,屋外大雪紛飛,屋內卻異常溫暖。
“說說吧。這段時間在城裏過得怎麼樣?和李家那小丫頭,還好相處嗎?要是合適,媽收拾收拾去城裏一趟,家裏這麼亂,那丫頭應該也不想過來……”蔡姚梅嘮叨著。
權昊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
“媽,我已經解除了和李可然的婚約。”
蔡姚梅一愣,並沒有太驚訝。
畢竟她知道兩家的地位差距實在是太大了。為了給兒子自尊心,蔡姚梅和權勇徽從頭到尾也絲毫沒有提起解除婚約的原因。
在他們看來,解除婚約的原因一定是對方覺得權昊配不上自己。
“婚約是我自己要解除的。從此,我家和李家再無關係。”權昊接著說。
蔡姚梅淡笑,“沒事,你好好努力讀書,將來能出人頭地,我和你爸就享福了。至於那個李可然,不結婚就不結婚了,好看的姑娘不是多得是嗎?”
雖然嘴上說著無所謂,可蔡姚梅臉上難免有些失落。
“話不能這麼說。小昊能在江夏念書,還得多虧了李家。況且,這個婚約本來就是我爸的一己之見,如今解除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權勇徽說,語氣有些沉重。
權昊沒說話。
老一輩定下的婚約,對於年輕一代來說本就是個約束。李可然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眼看過權昊,所以權昊哪怕是退一萬步,也必須得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