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剛經曆過動蕩不安的幾年,村村戶戶都是青黃不接的,在南方一個偏遠的劉家村,有一戶人家每天都會響起男人的咒罵聲,小男孩的啼哭聲,我就是在這罵聲中看著自己的娘勞累忍讓到體弱多病中長大,小時候我在想娘每天都是在忙爹還要打罵娘,後來我明白了一個隻知道喝酒的男人打罵女人哪裏需要為什麼。
日子就在爹的罵聲,弟弟的不安中日複一日的,到我十八歲這年,娘親的身體再無力回天。
這天早上我看娘臉色很不好,我讓娘去村裏的劉伯伯家看買些藥回來吃,可娘隻是看著我笑了一下溫柔的說:“娘沒事,隻是今天太陽大曬的頭有點暈,你給娘刮了就沒事了”。我的心裏很難受,一個家庭靠娘來掙工分來養,哪有錢買藥看病啊,娘到最後都是為了我跟弟弟在忙,我沒跟娘一塊上工,她比我先到家,等我到家了看到哭著的弟弟在哭,而奶奶在罵娘,說娘天殺的祖宗啊,哪有兒媳在家躺著也不煮飯給婆婆吃,躺著等婆婆煮飯給兒媳吃的啊,我命怎麼這麼苦啊,不孝啊,鬼哭狼嚎的,我一點也不覺得反常,連鄰居都習以為常了,這不她在這又是坐在地上又是拍大腿的,也沒人來看,隻要我娘的手停了奶奶就會這樣,我趕緊回到西廂房裏,看到娘皺著眉躺在床上,我跑過去問:“娘,你怎麼樣,我把劉伯伯叫家裏好嗎?”娘爭開眼看了是我,就開口道“四月,娘不好了,你要照顧好自己跟弟弟,有能力了就繼續送弟弟去上學,沒能力你弟弟就在家幫你一起上工,你有機會了出去走走,別聽你爹,你奶奶的隨便嫁人了,我不放心你姐弟啊,”這時弟弟也放好草籃,來到娘的麵前,看到娘這樣一下嚇哭了,娘看著弟弟說“洋洋,娘不在了你跟你姐要互相照顧,你是男子漢要做姐姐的依靠,千萬別學你爹那樣,你要做女人的靠山,有學上要好好上學,要多讀書才有出路,讓姐姐別忘記看書,也要聽姐姐的話…”隨著娘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村裏聽到劉大山家裏傳出姐弟倆淒厲的哭聲,把她奶奶的嚎聲叫聽了,把鄰居給引來了,隔壁張叔婆最快到的,進來看到我娘已經去了,趕緊讓弟弟打幹淨點水說把你娘擦洗幹淨,換幹淨的衣服,好好的送走你娘,對於六神無主的我來說,我如機器般隨著張叔婆的吩咐忙碌著,一直到我娘的下葬。我娘去世時剛好夏收,一年最忙的時候,鄰居抽空幫我把我娘忙完白事,就馬不停蹄的上工分去了,一年也在這個時候能掙最多的工分,所以我很感激來幫忙的大家,這份恩情我跟弟弟說“洋洋娘走了,能這麼體麵的走,來幫忙的我們不能忘,那些家裏姐姐沒顧上的你要顧上幫個忙什麼的,不能做白眼狼也不能做違背娘教導的事”。十一歲的弟弟流著淚點著頭說知道了。
送走娘的第二天一大早的奶奶又在罵“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睡覺睡到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煮早飯,要我這個當奶奶的來伺候你賠錢貨啊…”隔壁張叔婆過來說“劉大嫂子人四月她娘才走你讓孩子緩緩再說,你這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能做的就多做孩子們也苦”這一下說到我奶奶的痛處了,對著張叔婆就是破口大罵“你什麼玩意,管起我老劉家的家事了,你自己在家還不知道怎麼蹉跎你家兒媳呢,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玩意…”又是沒完沒了的罵聲,隻是目標從我到張叔婆那裏去了,張叔婆的兒媳張嬸子聽到自家婆婆給欺負了,到我家裏說“劉伯娘我娘不會蹉跎我,我三天兩頭的都能吃到我娘煮的飯吃,而村裏誰不知道我家妮妮她是奶奶抱最多的,吃的東西也是先緊著妮妮,小子靠邊站的,哪個像您呀,嫂子去世了你不嚎喪了趕緊躲起來,我娘找你需要東西都找不到你人,婆婆躲了,孩子爹也是不知道在哪裏到第二天早上才回的家,多好的劉嫂子就是給你們欺負沒的”劉大山聽著張嬸子的話躲在房裏不敢出來,這時門口來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嬸來到門口叫“劉大山出來,你女人去了,我肚子這個怎麼辦,趕緊的出來,再不出來我讓我弟弟來跟你說道說道了,”劉大山聽到這馬上出來,說“大紅,秀英她才走,我沒辦法啊,等過段時間再說吧”,李大紅雙手一插腰,眼睛一瞪“什麼過段時間,什麼沒辦法,我肚子可以過段時間再大嗎,給你兩條路,一,跟我走到我家去當孩子爹,二,給我一千塊錢這事算了了,”這話一出口把周圍看的人給倒吸口氣,城市工人工資才二十左右,這一千塊錢對於農村人來說一輩子都掙不了啊,這哪裏給兩條路啊,不是逼著大山去給她孩子當繼爹嗎,沒辦法誰不認識鎮裏李大紅家裏的事,前男人打架給抓了槍斃了,她弟弟李大青成了第二個混子,雖然現在對投機倒把,流氓份子這些判嚴,但還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個個對李大青是惹不起躲得起的,劉大山看著李大紅,又看著他坐在地上的老娘,奶奶從李大紅一來就跟鵪鶉一樣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又看了看鄰居,就是沒看我跟弟弟一眼,劉大山動了動嘴皮子沒出聲,這下李大紅生氣了,留下一句你等著,扭頭就走,劉大山一看趕緊叫“大紅啊,我跟你走,可我娘怎麼辦。”“她不是還有孫子孫女嗎,她們不會養啊”我聽到這說“她沒兒沒女了我自然會養,她有兒有女幹嘛需要我養的啊,這世上有老人還有兒女的要孫子孫女養的嗎。”李大紅皺了皺眉又看了看奶奶,“我說一個月給兩塊錢生活費,別的我不管了”我剛才已經讓弟弟去叫村支書劉叔爺來,這時他也到了,也到他出來說話的時候了,“大山啊,你真的要去李家了嗎,每個月給你娘兩塊錢的生活費,劉嫂子你怎麼看,有什麼意見的啊”奶奶看了看爹,又看了看李大紅,無奈的點了點頭,大隊長又問了我爹,“那孩子呢,四月跟海洋呢,怎麼安排的”這時爹的精神來了,聲也大了“她們都多大了,還需要我安排嗎,能自己照顧好自己跟她奶的”周圍都是議論著我爹的不配為父不配為父的聲音,而我爹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站在那裏,我拉著弟弟上前一步說“劉叔爺我跟弟弟一起過就好了,別的我沒能力管也顧不上,”大隊長劉叔爺看著瘦小的姐弟倆問“四月丫頭要跟你奶奶分家過嗎?”我點點頭弟弟也點頭,奶奶跳起來了“這怎麼行,那我怎麼辦,誰煮飯給我吃,誰掙工分給我,誰掙糧食給我,不分”“我還是那句話,有兒有女的輪不到孫子孫女來養,等你沒了兒女我自然會養你的”。所有人都說是啊,奶奶受不住大家的壓力,說“要分可以,這房子都是我的,你們自己出去,不能帶有一針一線。”我看向大隊長說“家裏糧食,糧票,肉票都是我跟我娘掙的,連我十一歲的弟弟都去割牛草豬草掙工分,為什麼不能分,這個家我可以不要。”大隊長看著態度堅決的我,最後拍板說“糧食,那些票都分成三份,給孩子帶著兩份,農具家裏的用具給一份。”奶奶進了她的房子裏,出來時隻拿著十斤左右的大薯幹,沒別的了,她說“家裏沒有糧食了,票也沒有了,家裏勞動力少用具那些也沒有,分不了。”大隊長看著奶奶這樣子,感覺得虧不是自家老婆子,不然得兩下鞋底子不可,歎了口氣,我趕緊說“劉叔爺,沒事的,我跟我娘用的農具要帶走,不然就去我奶奶家搜看多少糧食,村裏還有空房子可以借住的嗎?”大隊長想了想“有兩個地方,一個是距離你現在家不遠的劉江湖的家,他在城市工作,把孩子接到城市讀書去了,空著差不多兩年,什麼都很好,打掃幹淨就能住,他讓我照看我可以做主借住,還有一個是村尾那個不太平的房子,那裏前幾年給破損的厲害,現在是屬於村裏的資產,可以暫時借住”我想了一下村尾的地主房子前幾年是村裏最氣派的磚瓦房,可動蕩年代給沒收了,家裏人勞改的勞改,自殺的自殺,都沒有挺到現在,雖然破但距離多事的奶奶遠,破就破些吧,我跟大隊長說“劉叔爺我選村尾那裏”。我又對大隊長說“劉叔爺,麻煩您起草斷親書,我要跟老劉家斷了親,發生我娘的事,她們是那樣的做法,以後不來往了,我跟我弟弟餓死也不會要她們家一粒糧,我富貴了她們也別找上門來”大隊長看了看我奶,見我奶沒表態,又看了看我問問道“想清楚了嗎,寫了按手印就沒得改了”“想清楚了,麻煩您把我跟弟弟的路口也幫忙弄好,需要我去做的您叫我,謝謝您劉叔爺。”“那行,我回大隊去寫斷親書,”沒沒一會大隊長帶著幾張紙來了,也帶來印泥,我跟我奶奶都印了一共三份,大隊裏一份,我跟我奶一人一份,拿到斷親書心中的鬱悶一下出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