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我說，碗勺用完了，就要馬上去河邊清洗，絕對不可以放在那裏第二天接著用。”沈銘煞有介事地拿著碗，“這樣很不衛生，吃了會得病。”
“以前用那個，從來不用洗的。”有人指著被沈銘丟在一邊的野獸頭骨。
“這個木碗不一樣，不洗時間長了會壞掉。”沈銘簡直不能忍，他就知道自己前兩天盛吃食用的器皿是萬年不洗的！但他也無可奈何，對於這些蒙昧未開化的原始人，他又解釋不了所謂的衛生問題，於是隻能直白又半強迫地命令，一定要這樣，不然世界要毀滅！
“照銘說的做。”烏達並不多說什麼，隻是率先拿起自己手裏的碗勺走去河邊。大家見首領已經照做，也紛紛不再多言。沈銘看見小河邊排了一溜撅著屁股洗碗的原始人，心裏覺得好笑又古怪，一種不知名的感覺滋滋地往外鑽。
出於一個現代人的龜毛習性，沈銘頓了頓又忍不住跑到河邊，“那個，大家要注意，碗勺別混用，自己用自己的。”
這回就連烏達也皺眉了：“銘，族裏的東西都是大家的東西，不要那麼計較。”
這不是計較不計較的問題，萬一誰誰生病了，這不就成了傳染介質了嘛？“不是的，碗勺是個人的東西，混著用對身體不好，容易得病。”
烏達聞言也沒說話，就是用那雙綠幽幽的眸子盯著他，沈銘這回在那雙眼睛裏什麼都沒看到，就連該有的探究與疑惑也沒看到。但最後，烏達還是點了點頭，大家也很聽話地答應，隻留下沈銘一個人不尷不尬地站在一邊。
這麼看著我是做什麼？我說錯什麼了？我還不是為你們好嗎？
晚上縮在火堆邊，沈銘看似百無聊賴地擺弄著下午做的研缽，捏在手裏一寸寸磨著，腦子裏卻控製不住地東想西想。今天做了一批磨製石器和一批木質碗勺，簡直是大收獲，但不知為什麼心裏卻覺得很不爽快。也許是因為傍晚時遭受的質疑，也許是因為烏達那沉靜的，盯著他一瞬不眨的眼眸。
捫心自問，沈銘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甚至是大大滴做了好事兒，但這些原始人實在是有些不識好歹，或者說……他們根本就無法理解。自穿越來到這裏，沈銘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合群的孤立感，不是他不願融入，也不是大家不願接受，而是彼此之間跨越了數百萬年的時光隔閡使沈銘與眾人無法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溝通交流。這種難以言喻的挫敗感悄無聲息地流向四肢百骸。
“銘。”烏達放輕動作小心地靠了過來。烏達每天晚上睡覺都會挪到沈銘身邊陪他說兩句話，這幾乎已經成了習慣。
“嗯？”雖然身心疲憊，但沈銘還是配合地往烏達那兒靠了靠。
“今天，我知道你沒有惡意，老帕說，你應該有你自己的想法。”
“……”
沈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去看躺在另一邊的老人。老人似乎已經睡著了，幹枯瘦癟的身軀映在火光下，竟顯得柔和起來，帶著老者所特有的和藹悲憫的氣息。
“老帕說你一定是還沒有放下以前的生活。”烏達頓了頓，放緩了聲音，低沉又輕柔地在沈銘耳邊說，“我不逼你什麼，我也會盡量滿足你，你能留下來我已經覺得很快樂了。”
沈銘在昏暗中張大著眼睛，腦子裏亂哄哄地就聽得到烏達低柔的聲音。其實留在這裏說是無可奈何，但沈銘也並不討厭，也許真的隻是還不適應吧，也許慢慢地就會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