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二月,春寒料峭。
鹽霜般的細雪飄灑下來,織成了厚重的紗幔。
聽到院子門口“吱呀”一聲響動,未萌忙透過門縫望去,院子不大,隔著雪霧,便瞧到丫鬟錦瑟一襲青碧衣裳匆匆走了進來。
“姑娘,姑娘……”她人還沒進來,就忙不迭地喚了幾聲。
未萌正要答應,她身後雲姨的目光便瞥了過來,“大呼小叫的,沒規矩。”
隔了厚重的門簾,錦瑟沒聽清雲姨的話,進來瞧到她嚴厲的眼神,還是識趣地噤了聲,伸手撣了撣肩頭的雪,垂手立好了。
未萌早已等得有些著急了,問:“究竟是誰來了?”
錦瑟抬眼瞧了雲姨一眼,才說道:“聽說是一戶商戶人家的婆子,特意來相看姑娘的!”
未萌和雲姨互相瞧了眼,眼底一樣都是疑雲。
商戶?
要和大宣的長公主、首輔府上結親?
雲姨先斂了眉眼間的詫異,“既然人來了,怕是馬上就要請姑娘過去了,我們得想好對策。”
未萌點頭,望了過來。
瞧著她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雲姨心底忍不住泛上幾分憐惜來。
做庶女難,做長公主家的庶女更難。
眼前的姑娘還未出生便被關在安樂長公主府一角的小院子裏,如今已是二八年華,還不知道這院子外麵的天地是什麼樣的。她的生父駙馬爺、當朝首輔平陽侯對她不聞不問,似乎隻當沒她這個人。
饒是這樣,倒也罷了。
畢竟前十六年的日子雖幽閉,但也算得上是波瀾不驚。
可不知怎的,前幾日,形勢忽得變了。
先是有婆子排著隊送了些熏籠、暖爐、擺設物件過來,還給未萌量了身子,說是命人裁衣裳。
不多時,連從未露過麵的平陽侯也屈尊過來,說長公主仁善,念及未萌的生母周氏曾是她的婢女,已經將她記在了她名下。
也就是說,被關在這狹窄小院子十六年的未萌,忽得就成了安樂長公主和首輔平陽侯的嫡女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隻是平陽侯不願多言,往來的婆子們又三緘其口,雲姨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三人惴惴了幾日,可巧昨日錦瑟去廚房上取午食,便聽到幾個灶上的丫鬟們閑話,說什麼過陣子前後腳兩場筵席,怕是要忙了。
錦瑟本沒多留意,長公主一向喜歡熱鬧,府上辦筵席也是平常。
怪就怪在其中一個丫鬟多了句嘴“說是兩場筵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能比嗎?姑娘是太後指婚,星辰閣那位嫁人,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星辰閣,正是未萌住的院子。
嫁人?錦瑟隻覺得耳朵邊猛地響了個驚雷,震得她半晌沒回過神來。姑娘要嫁人了,她怎麼不知道?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閑話的丫鬟們早沒了蹤影。
她也顧不得去取午食了,匆匆忙忙就折返回了星辰閣。
未萌本就惴惴不安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在長公主府著實尷尬,大宣的駙馬爺都是天家精挑細選的,家世人品自然不用說,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便是不能有妾室,更不能有旁的子女。
若是有了,便是駙馬爺公然打了公主的臉、打了天家的臉。
未萌就是駙馬爺沈懷正打在安樂長公主臉上的那個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