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放暑假的時候,一整天都會待在姥姥家。吃完午飯跟往常一樣,姥姥檢查四季的碗裏有沒有沒吃完的米粒,邊看還要邊說,“粒粒皆辛苦,不要浪費”,看到四季幹淨極了的飯碗,姥姥滿意的開始收拾桌子。
四季趴在床上接看她的《茶花女》,阿爾芒的妹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遠在巴黎的一位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為了維護她的名譽,她的幸福生活,而孤單痛苦的死去。
而阿爾芒在悲傷幾年以後,大概這一切隻會成為年輕時的軼聞趣事。留下了的,隻有曾經擺滿白色茶花的墳墓。這時候媽媽掀開門簾進來了。
平日裏她都是晚上六、七點等建材城收攤以後,才來接四季回家的,可是今天大中午的就來了。
媽媽臉上的笑容特別燦爛,但是整個人的狀態好像是剛跑完1000米之後,氣喘籲籲的又帶著亢奮和激動,渾身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
她摸著四季的頭,讓她出去用公用電話給老姨打個電話,她自己的手機沒電了,讓四季告訴老姨這周末帶著妹妹來家裏吃午飯,然後一起去公園玩。四季很不情願,公用電話亭在姥姥家兩條街以外,小跑著也得走上10分鍾。
天氣這麼熱,一動彈就渾身是汗,而且看見媽媽難得很高興的樣子,她也敢試著反抗一下。但是媽媽特別堅持,還給了她2塊錢,說回來的時候在路上可以買個冰棍,四季這才活蹦亂跳的出去了。
一路上她的右眼皮跳個不停,甚至得停下來用手給使勁兒按一按,它才能聽話。不過她的注意力都被冰淇淋給吸引了,2塊錢能買一根“美登高”了,那是她最喜歡吃的。
它比平時吃的冰棍貴一倍呢,媽媽很少買給她,這次可得好好過過癮。老姨接到電話有點吃驚,不過很痛快的答應了她。
當她舉著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進屋,看見媽媽正跟姥姥竊竊私語著。見到四季回來了,鬆蘆站起來,麵帶笑容的說“咱們回家吧”。姥姥卻一臉的愁容,說“你們回家嗎?還是就在我這住下”。
鬆蘆擺擺手說,“回家”,拉上四季就往外走。
四季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是覺得媽媽那天的舉動特別奇怪,而姥姥臉上深深的皺紋裏都是擔心和牽掛。四季預感到了,肯定是不好的事要發生,但是她不知道那是什麼。
回憶的閘門打開,就像是往平靜的湖麵扔一塊石頭,會激起一圈圈的漣漪,越來越遠,也越來越輕。想要記起來的事情的越多,那些回憶的內容就越模糊。
她朦朦朧朧中感知到家裏又要有一場暴風雨了,但是她不放心鬆蘆一個人回去,她要保護媽媽。
後來四季才知道,那天工商局的人打電話,下午臨時來店裏做個環保檢查,需要看營業執照、環保測評證書,鬆蘆隻好趕緊回家去取。
她知道耀濱在家,所以先敲門,但是敲了一會兒都沒有開門,隻好掏出鑰匙開門。
結果一開門,看到腳墊上除了耀濱的鞋以外,還有一雙白色的高跟涼鞋,但是自己的拖鞋卻不在上麵。
她感覺事情不對勁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臥室門口。臥室門關著,她推開了門,房間裏很暗,窗簾拉的很嚴實。
但是她一眼就看到了,耀濱躺在床上,被子裏鼓鼓的,她二話不說走上前去,用力掀開被子,雖然耀濱還在拚命按著,被子還是被掀開了。
荔枝蜷縮在耀濱旁邊,兩個人全都光著身子,一絲不掛。
鬆蘆瘋了一樣抓住那個女人的腿,把她從床上薅到地上,狠狠的踹了幾腳,邊踹邊喊“你個臭不要臉的,你到我家裏來了,你敢到我床上來!”。
動作之間,她看到了,這個女人就是荔枝。耀濱趕緊從床上下來,死死按住鬆蘆,讓荔枝趕緊走。
鬆蘆動彈不了,隻能在那拚命揮舞著手腳,罵,破口大罵,罵耀濱,罵荔枝。荔枝驚慌失措,嚇得直發抖,慌亂的穿上衣服,正要奪門而出。
突然鬆蘆掙脫了耀濱的雙手,飛快的衝她跑出來,她回頭看到鬆蘆向她跑過來,嚇得直接怔在那兒。鬆蘆用極快的速度竄到她麵前,用盡全身的力氣揮手扇了她一個嘴巴。
一瞬間荔枝覺得天暈地炫,眼冒金星,耳朵邊上嗡嗡響,她看到了鬆蘆的臉,那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眼角全是皺紋,臉頰鬆弛下垂,頭發近一半都白了,臉上寫滿了疲憊和心酸。
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像一把劍寒光四射,像是要把自己看穿,眼白部分全都紅了,裏麵像是一團火在燃燒。
她額頭上的疤痕,在這張臉上那麼突兀,讓荔枝不寒而栗。還沒等鬆蘆再接著動手,耀濱趕過來了,抓住了鬆蘆的胳膊。荔枝最後看了眼鬆蘆,轉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