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萬籟俱靜。
身體的疲憊讓我睡得很沉,半夜的時候,身邊突然好像好些冷,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商祺勝不在床上。
我披衣下床,看到陽台上,有微紅的火光一閃。
商大總裁居然在抽煙!我目瞪口呆,他不是一向自詡無任何不良癖好的嗎?
我悄悄向前,經過客廳沙發之時,故意碰落一個抱枕,就見陽台上的那點紅光突然消失。
「簡、簡俞?」商大總裁會急急掐滅,明顯是做賊心虛!
「哼哼……」我大搖大擺走出,故作疑惑地聞聞四周,「我好像聞到煙味?」
「……是嗎?」商祺勝笑了一下,「有嗎?」
哇,居然死不承認!
真後悔剛才給他麵子,沒有人贓俱獲!
「為什麼不開燈呢?」陽台上風微大,我胡亂地拉了拉睡衣,商祺勝突然伸過手來。幫我拉攏領口,我懶洋洋地靠在陽台上,轉過頭,欣賞自己的同居人。
夜色籠罩下的商大總裁的五官顯得格外深邃,風拂動他額前的髪,他和我一起望向陽台外麵的風景,不知為何,這樣的商祺勝有一種憂鬱的感覺,是夜色的原因?
「怎麼了?」我忍耐不住,問。
坊間有種說法,男人深夜抽煙,不外乎兩種原因:一,公司裏不如意;二,外麵有女人。
但是商大總裁?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覺得他會是在公司裏混得不如意之人,那麼,就是外麵有女人了?程可人小姐!
「在第一輪投標中,對方拿出的設計方案和皇爵的相似度達到百分之六十,雖然很奇怪,可是也並非沒有撞車的可能,但如果下一輪的方案依然如此,對皇爵來講說,很沒有優勢。」商大總裁突然開口。咦咦?是公事?
商祺突然轉過頭凝望我,黑夜中他的眸中微微閃著溫潤的光,「我懷疑集團中有人被鼎風利用,將設計方案透露給對方,可是沒有明確證據,又不能大張旗鼓地徹底清查。」
「……是,是嗎?」我疑惑地大量商大總裁,他剛才望向我的時候,眸光中一閃而過的,是……試探?
是我多想了嗎?
「簡俞,你說……公司裏,會有人背叛我嗎?」商大總裁憂心忡忡。
「……」我啞口無言。喂喂,商祺勝,後宮嬪妃向來不可幹涉國家大事,我對你公司的事一竅不通,你居然問我?
難不成……商大總裁真的是憂慮過頭了?
「有沒有……行蹤詭異的新進員工?」我照常理分析。
「公司裏我的團隊自創立開始便與我並肩前行,便是再短的,也有五、六年時間。」商祺勝歎一口氣,「我真的難以想象,他們之中,會有人叛離我……」
我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作答。
商祺勝突然擁住我,「俞俞……我信任他們,就像信任你一樣。」商祺勝將我的手拉下來輕吻,「俞俞,在你麵前,我是透明的,若你想傷我,商祺勝毫無防備。」
「……」夜風微冷,望著擁住我的這個男人,我的心裏,不由得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商祺勝真正憂慮的東西是不是這個,但我知道的是,商大總裁欲打倒鼎風集團,還是艱難險阻多多,此次便是極好的證明。
鼎風集團紮根在歐洲,在前幾年重心才向亞洲轉移,可想而知,這裏將是他們未來發展的重點。皇爵集團在發展的時候,他們也在不停吞並其他弱小,而今,一山兩虎,且不說會不會鬥到兩敗俱傷,就算沒有衝突,他們會坐視皇爵一統天下?
我的心裏有些不安,手不由自主地伸進外衣口袋,在那裏,商父給我的金鈕扣還在,小小的圓圓的,握在手心,冰涼的硬梆梆的,我的腦中不由想起商父中午的話。
「兩個月內不用掉它的話,商祺勝就要與鴻基集團的程可人小姐正式結婚。」
我突然有些害怕,怕眼前的人就此消失不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衝動,突然襲上我的心頭,我微啞著開口,「祺……祺勝,如果……如果這麼困難的話,為什麼不取消呢?」
商祺勝倏地轉過頭來望向我,「俞俞。」他的目光中有驚訝。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對上商祺勝的目光,我不由得有些退縮。我不知道在祺勝眼中,此刻的我是怎樣的。他會驚訝於我怎麼會突然這麼說?還是討厭我橫加幹涉?還是……會失望我不與他站在同一戰線?
畢竟……同居四年來,在商業上,我對商祺勝的決定從未說過一句話,更何況,簡俞也沒有資格,不是嗎?
「的確,希頓到厘島這段路並不是皇爵集團今年的首要目標,也並非必爭之地。」正當我惴惴不安的時候,商祺勝突然開口了,他竟是向我一一解釋,「可是它對我來說,意義非同凡響。俞俞,自從我接手皇爵以來,就阻難重重。別看外表上,皇爵這幾年進展很快,一切如我所願,可是實際上,在皇爵集團內部,反對我的人仍是不少。他們從一開始便不信任我,認為我太過年輕莽撞,每一次我的決策,他們都橫加幹涉。」
「是……是嗎?」我有些感動,感動於商大總裁如此體貼,他明知我對房產界的事情一竅不通,對於我說的話,他完全可以說一聲,簡俞,你不懂的,就此將我打發。可是他卻沒有。商大總裁仔細地向我解釋,「而此次,可以說分歧是最大的。在我眼中,這件案子能成功,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反擊。永遠受他們束縛,永遠在董事會上與他們爭辯,雖然贏了,可是卻也筋疲力盡,這不是我想要的。這樣隻會曠費時日、殆誤時機。我希望今年結束之後,我在皇爵的地位,將是說一不二的,幾乎完全獨裁的。」商祺勝道。
「……」對上麵前的人如此坦白的野心,我該說什麼?那一刻我反倒是想微笑,是啊,商大總裁向來霸氣。他怎麼會容許有人對他束手束腳呢?他希望漂亮地打垮他們,理所當然地將他們踩在腳底,而我,竟讓他退縮,嗬。
隻是因為我那小小的不安?
別傻了,簡俞。你不要傻了,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他不像我。
驕傲如商祺勝,他也永遠不會讓自己處於我的境地。
商大總裁不是簡俞,除卻商祺勝,簡俞一無所有。
而離開我,商祺勝還有他的事業,那才是他的一切。
簡俞,你有何能耐,竟癡心妄想,與它爭奪地位,真是可笑。
我向我第二天上班必是萎靡不振的模樣,段其凱一見我進門,本是如見狼虎,一把跳開,與我保持距離,後來發現我的臉色,竟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最後又坐回到我的桌上。
「……」難道昨日還沒有嚇著他?
可惜今日簡俞悶悶不樂,沒有精力與他鬥智鬥勇。
我把計算機屏幕左轉十五度,繼續埋頭工作。段大公子,對不住,要讓您失望了。
段其凱將我看了又看,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俞,你……心情不好?」
「嗯……」我隨口應了一聲,段其凱居然嚇了一大跳?為什麼這種反應?心理學上稱人的情緒是呈現周期性變化,總有低落之時,簡俞心情不好,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段大公子不愧為段大公子,他很快振作,開始試探著下手,「那……我可否趁虛而入?」
「如果你願意乖乖躺我身下的話。」我一邊工作,一邊有氣無力地應道。
聞言,段其凱的臉色又白了一下,真奇怪他為何震驚到現在?讓他被人做,這麼難以忍受嗎?連想象一下都會俊容抽搐嗎?可是這會兒我也沒心思探究段大公子的內心,「你怎樣趁虛而入?」
「請你大吃一頓?」段其凱觀察我,小心提議。
「好啊。」我想我的確需要大吃一頓了,也許暴飲暴食能讓我心情好轉。
「……私下的哦?隻有兩個人的哦?晚餐哦?要喝酒的哦?」段其凱怕是沒想到我如此爽快答應,反而有些不相信,「我有可能在酒裏做手腳的哦?」
「……」本以為答應他能得一日安寧,卻沒想到段大公子如此囉嗦,我關閉窗口,轉過頭對上他,「那你是要我反悔嗎?我很樂意。」
「不!」段其凱當機立斷,「不用了!就定在今天晚上!」
「……」
到晚上六點多,坐在那家法式餐廳裏,我突然有些後悔了。
這是一家裝修得非常有格調的店,空氣中飄著淡而幽雅的芳香,燈光很美,背景音樂是一首抒情的爵士樂,一如它的氣氛。
而麵前的段大公子,在這樣的環境中怡然自得,彷佛天生就該如此尊貴優雅,享受這一切似的。
這讓我感覺有些不爽。
想象一下,當你心情非常不好,而另一個人卻在你麵前悠閑自在,相信我,如果是你,你也會不爽的。
於是我將不爽發泄在食物上。
開胃菜其中有一道是香煎鵝肝,肥而不膩,簡俞毫不客氣,一掃而光。奶油龍蝦湯鮮美無比,回味無窮,喝兩口,我擦擦嘴,挑剔道,味道不好,給我換了!還有一款鮪魚沙蟲,吃它一口便立刻換另一盤。因為點的菜實在太多,每道菜不吃它一口我實在不忍心。
其實我真的很想豪邁吼一聲,「給我打包!」問題是帶回去家裏那隻一定怒火熊熊,嗚,好悲哀!
每一道菜後,立在一旁的侍者都會送上一杯相應的酒,頗有情調,也與菜配合得恰到好處,使入口的味道更加鮮美。
段其凱笑語盈盈,燈光之下眉眼風流,如果放鬆下來,這樣看看他,真是一個優雅又性感的男子。
若是情人的話,單論虛榮心,便是極大的滿足了吧。
想起另一個同樣優雅的男人,我的情緒不由得又開始低落起來,昨晚陪著商大總裁在陽台上站了半個多小時,到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他與程可人小姐兩個月後即將結婚的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還是他很有把握,可以讓此事像以前那樣結束呢?
同居這麼多年,除去幾次訂婚帶來的一種「會失去這個人」的失落感外,平常的日子,不能不說是穩定安逸得像是沉靜的湖水一般,我不知道商祺勝是怎麼想的,這樣的生活,對於像他那種在商場上廝殺的人來說,也許很乏味吧,又或許,正好適合他?
可是,就像商父所說的,時間永遠不會停頓,總有改變的那一天。那麼,到了那一天,商祺勝真的想結婚了,那我又該如何?
如果商祺勝要結婚,簡俞,你呢?你該怎麼辦?我捫心自問,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不敢想象這樣的結局,一想到,心就會揪結起來,不能想象自己被這個男人遺棄。
這種事,像段公子這樣的人,應該會先撒手走人吧。
目光無意識地投向段其凱,段大公子正低下頭吃東西,視線掠過他的肩膀,落到不遠處一張桌上,我倏地怔住。在那兒,赫然是商大總裁與程可人小姐,其中商大總裁目光惡狠狠,正一刀一刀,將我千刀萬剮。
呃……
不……不會吧……
我頓感淒愴,抒情的背景音樂好像突然變成苦情音樂,我嘴角抽搐,我怎麼會這麼倒黴……
第一次小小出牆就被抓奸正著。
「俞,怎麼了?」段大公子招手又點了一瓶紅酒,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眉一挑,「真巧,那不是皇爵集團的商總嗎?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段其凱建議。
「不……不用了……」我害怕。為……為什麼會這麼巧?難道是段其凱事先就知道商大總裁會到這家餐廳?「你……之前就認識他?」
「房產界的君子狐,商祺勝商大總裁,大名鼎鼎,商場上何人不曉。怎麼,簡俞,你認識他?」段其凱啜一口杯中香醇的酒液。
「君、君子狐?」我怎麼沒聽說過大總裁這個稱呼?
「傳言他彬彬有禮,風度翩翩堪比君子,然而狐性狡詐,正如商大總裁多謀善變,被他盯上,很難逃脫,所以坊間受過他苦頭的人奉送給他這樣一個綽號。」段公子慢條斯理解釋道,有意無意地朝那邊投去一眼,又悠閑自在地收回,望著我,微微驚疑道,「俞,你額上冒汗了,是不是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