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我下午有事,就不送草過來了。”林寶芝上午把第二簍草送去養殖場時,和養殖場的管理員打了聲招呼。
“好的,先前存了些量,不缺這些牛祖宗一頓。”李嬸把她的草倒出來,隨意檢查了一番,便幹脆地給她記上了工分。她對林寶芝做事很放心,不像一些人,割的草枯老不說,裏頭甚至摻雜著不少牛不能吃的樹葉、臭草、泥土什麼的,敷衍得很。抬頭看她打著瞌睡,問道:“怎麼,昨晚沒睡好?”
“嗯。”林寶芝按了按眼角,她昨晚確實沒睡好,不知哪裏來的野貓,在她窗前淒厲地叫了小半宿,她後麵受不了,爬起來開門出去趕,那野貓又精得很,飛快地往旁邊的野草叢一躥,她隻來得及看清了一條搖動的黑色尾巴。
李嬸左右看了看,沒別的人,她湊近林寶芝,鬼鬼祟祟地問:“你那屋是不是有髒東西出沒,所以你睡不好?”
那屋子雖說不大,可用料比大多數人家用的好,沒道理鄭家寧願多花錢蓋房也留空著不住。聽說慘死的人會化成惡鬼返回自己生前住過的屋子,那地主的兒媳婦和孫女可不就是慘死的嗎?也不知道傳言是不是真的,李嫂可好奇了。
林寶芝愣了愣,很快笑了,她明白李嬸的意思,知道她沒惡意,小聲道:“李嬸,破四舊都多少年了,你不相信自己,難道還不相信大領導們說的話嗎?”
破四舊就是上麵提出來的,也寫到了紅皮本本裏,相當於領導發話了,李嬸想清楚這個理,趕緊給自己開解:“瞧嫂子腦子暈乎了,居然問出這麼不過腦的問題,嘿嘿,寶芝,你就當嬸子沒說過。”
“嗯,我剛才沒聽清李嬸說了什麼。”林寶芝從善如流,把自己的背簍背上:“我先走了。”
回到家,林寶芝用最後的一點粗麵再次做了碗疙瘩湯吃,吃完,這個家就徹底斷糧了。離村裏分口糧的日期還有差不多一個月,她要麼去向大隊借,要麼找村裏餘糧多的人家買,也就思考了個刷碗的工夫,林寶芝拿著錢很直接地去敲響了李大隊長家的門。要問村裏誰家餘糧多,當然最屬大隊長家了。
李隊長午飯都沒有吃完,聽林寶芝說明了來意,震驚得手中的碗差點端不住。他當大隊長好幾年,還從來沒有人上他家說要買糧的呢,膽子可真大。他看著林寶芝,神色有點複雜。
前幾天他覺得林寶芝很可靠,事實證明,她是真的可靠,一個人輕而易舉幹翻了逼婚的好幾個人,把林淑慧襯托得黯淡無光。
說自己眼光好吧,李隊長又有點心虛,因為他錯看了林淑慧這個人,以為是個識大體思想覺悟高懂感恩的人,卻發現本性自私自利,甚至是卑劣,也是,連親生母親都能輕易舍棄,更遑論與她有利益牽扯的姑姑了?
幸好,他小兒子雖喜歡人家,卻還沒有和林淑慧綁定在一起,不然,李隊長真害怕,哪天有了高枝,他小兒子會是林淑慧最快舍棄的那個人。
衝林寶芝讓林淑慧露了形加上她自身的能力,李隊長心裏歎氣,林寶芝這趟來對了,別說花錢買,就是直接借,他也會給,幹脆地問:“你想買多少?”
林寶芝直接掏出了10塊錢,說:“我買10塊錢量的粗糧,無論什麼粗糧都可以。”她不太知道價格,不過,她知道李隊長不會公然糊弄她就是了。
李隊長額頭掛滿黑線,沒好氣道:“沒那麼多的量。”這丫頭是不是不知道10塊錢的購買力,差不多1毛二一斤粗糧,沒有糧票,他算她1毛五,那差不多就是70斤,能搬走小半目前他家的粗糧存量了。
還有,她的錢怎麼來的?他就知道她訛了……額,也不算訛,要了人家10塊錢的精神補償費,這新奇的補償名頭,李隊長真是活久見,恨不得那天他自己在逼婚現場,而不是事後聽別人說。
他當時以為第一個同他轉述的人說錯了,後頭,他又找了另一個在現場圍觀且不那麼愛擅自加戲的嫂子講了一遍,才確定林寶芝的確以精神受驚的名頭,找人要了10塊精神補償費,真TM天才的叫法,感覺學到了。
林寶芝似乎看出他心裏的疑問,一本正經地說:“大隊長,我的錢來得正正當當,給人幫了點忙,人家大方給我的報酬,您放心。”反正,誰也不會想到她和俞洲平兩人悄悄解決了一頭野豬。
李隊長抬起眼皮,敲了兩下桌子,說:“隻差一個月就到分糧的時候了,我給你換5塊錢,足夠你吃的了。”
林寶芝笑著遞上錢,不忘恭維道:“謝謝大隊長,你真是體恤愛護隊員的好隊長。”
李隊長被恭維得挺高興,收了錢,讓他媳婦去張羅。
張秋燕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看林寶芝,同輩人和她男人說話,很多人尚且拘謹得話都說不溜,林寶芝一個不滿20的小姑娘卻能如常地交流,並達成了交易,不得不讓她刮目相看。
說實在的,前兩天關於林寶芝把逼婚的母子倆趕走的傳言,傳得林寶芝過於神了,張秋燕是不信的,想著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小姑娘怎可能那麼厲害,現在卻是信了。也對,不真的厲害,怎麼敢一個人單獨搬出來住呢?住一間大家默認有髒東西的屋子。